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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月的眼睛几乎失了焦距，似乎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又似乎看到东西了却认不出。

“所以，我很好奇，”柳随风身子一下子往前倾，整个人向秦楼月压迫过去，“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被李沉舟金屋藏娇的呢？”

“没有，”秦楼月喃喃道，“没有……”

“没有什么？”柳随风不容他喘息。

“我没有跟李沉舟上过床。”秦楼月声音大了起来。

“这样？”柳随风有点意外，“那你师弟肯定陪过李沉舟吧？”

“阿柳也没有！”秦楼月这次说得斩钉截铁。他的拳头握了起来。

柳随风有感于秦楼月的激烈反应，半是轻佻半是惊讶地笑了起来，“真的吗？不会吧……李沉舟好像挺喜欢你那天真烂漫的小师弟，或者说，你师弟挺喜欢李沉舟？”

秦楼月眼中的焦距回来了一些，他话说得很慢，很郑重，“阿柳年纪小，不懂事，看到李沉舟表面上对他不错，就跟小孩子一样相信了……李沉舟能骗得了阿柳，却骗不了我。”

秦楼月的表情中有一种奇异的坚定。他说这句话时，好像突然平静下来，眼睛望着柳随风身后的某点，似乎那里有他的目标。

一种神经质般的表情，柳随风想。不过，他绝不反感，相反，这让他对秦楼月更感兴趣了。心上人都被李沉舟吸引着，他跟他似乎有着一致的立场？

“哦？”柳随风往后靠着，“那假如有一天，李沉舟让你小师弟在你和他中间选一个，你猜你师弟会选谁？”

他最喜欢问人这种焦灼而锥心的问题。这个世界很复杂，不会有那么多二选一的情况出现。但是，人心是多疑的，是缺乏信心的，无数人都会偷偷幻想这样一个场景，试图寻找答案，以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可怜的世人，可怜的芸芸众生！柳随风就爱看人们的这种焦灼表情，因为他自己的答案始终如一，从他十三岁起就未改变过。他知道自己会去选择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一目标服务的。在无数焦灼的世人面前，他是屈指可数的坚定派中的一员。

眼前秦楼月就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恶趣味。显然，秦楼月很想脱口而出师弟会选他，他的嘴型都已经摆好了，可是，在发声的一刹那，他的自信就好像凝固住了，然后，开始一点点地流失。他的眼神又逐渐失焦，一股恐慌而落寞的色彩笼罩了他全身。

柳随风适时地出言宽慰他，“不用紧张，秦老板，事情仍然有挽救的余地……柳老板和李沉舟毕竟还没有上过床不是吗？”

秦楼月的眼珠动了动，“什么意思？”

柳随风状似无谓道：“没意思，随便说说……”

而正是这种无谓的弦外之音，让秦楼月产生了更多的恐慌。

“秦老板，令尊是在跟李沉舟密谈之时去世的……”柳随风试探地转变话题。

“我全家都是被你们权力帮杀害的。”秦楼月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盯了柳随风一眼，随即转开视线。

柳随风一指置于唇上，眼神讥诮而声音悲戚，“这……实在抱歉——我都是听令于李沉舟的。”

秦楼月又盯了他一眼，眼里有愤恨和怀疑。

柳随风垂下眼睑，“说起来，秦老板有没有想过为令尊报仇？”

秦楼月迅速瞥了他一眼，“我不想杀人。”

柳随风笑了，“当然不是杀人。以牙还牙是野蛮人的做法，我的意思是……”

秦楼月注意地听着。

“写匿名信，到报社举报，或者告上法院。”

秦楼月疑虑地瞅了他一眼，“我惹不起李沉舟，我没有证据……我还有……”

柳随风理解地点头，“我明白，你还有可爱的小师弟要牵挂，你不能有事。所以，我才找你来跟你谈生意，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还可以安排你跟你师弟一起安全地离开南京，到南方去，还能向你们提供一笔安身立命的费用。”

秦楼月没有说话。他看了看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冬日昼短，眼看傍晚就要来临，阿柳现在怎么样了呢？

“这么做你图什么？”他问柳随风。

柳随风回答地非常干脆，“我讨厌李沉舟，我不想再居于人下，我想要李沉舟消失。”

秦楼月默然。他看出，眼前这个叫“五爷”的男人似乎想要□□，这一点很说得通，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我们不用着急，匿名信怎么写，怎么上法院诉状，我们可以慢慢研究……”

秦楼月蓦然问道：“你不怕我把你这番话告诉李沉舟？”

柳随风的回答是：“你不怕你的师弟有个三长两短？”

秦楼月再度沉默：碑亭巷的小院儿并非固若金汤，屈寒山也没有三头六臂。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事成之后你不会害我灭口？”

柳随风笑得好似春江水暖，“还是那句话，你不怕你的师弟有个三长两短？……秦老板，你不得不信我。”

秦楼月垂下头。他恨眼前这个笑得恣意的男人，更恨李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