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聊什么?”
“你……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砖,“我以为……我们曾经是兄弟。”
他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兄弟?”仿佛这是什么好笑的词语,“这么说吧,如果林逸宇死了,你会难过吗?”
“这和林逸宇有什么关系?”想起他我就一阵恼火,分不清是因为当年的不辞而别还是如今的神色苍凉。
“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答话。
“你想知道真相吗?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但我怕哪天林逸宇那个傻子得了非典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死不瞑目。”
我想张开嘴却无论如何张不开,脑子里一片茫然,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还是1997年的事,林逸宇帮你把你舍友的事登上了《北方时报》,周昌民被抓进了号子。但他余党未清,查到了你身上,打算抓小辫子报复你。那时候,你和林逸宇……在一起了吧?”
☆、二零零三(三)
我倏地地看他一眼。
他不屑地笑道,“到现在你都不敢承认吧。”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和林逸宇之间是什么感情,明明是兄弟却又不像兄弟,说不清道不明。后来去英国读书,才逐渐认清自己。我爱他。曾经。
“那小子跟踪你,拍到你和林逸宇在小花园……亲热……的照片,然后一状告到警|察局。你知道,1997年,还有一个罪叫做流氓罪。”
我逐渐感到无法呼吸,将事情在脑海中一步步倒推回去,还原出一个惊人的真相。
“林逸宇他叔叔在警|察局当差,叫他过去问情况。他怕你被牵连,揽下所有罪名,说他强|奸猥|亵你,之后你继续过着舒服的日子,而林逸宇被判刑入狱5年,去年出来的。他19岁进去,出来时候都24了,什么也不会,还有案底,哪也不愿意召他,就想着来佛山卖板蓝根混口饭吃,他真不想活了,他不想活了,也活不下去了。”陆军点上一根中华,吸了口烟又吐出来,我们俩就在这烟雾缭绕中彼此对视。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恍然地重复这几个词眼,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的对不起也算不上什么事。”陆军闭上眼睛,“林逸宇也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苦笑道,“是啊,他因为我误了这么些年的光阴,我的对不起又算得了什么。这一债,算是还不上了。”
陆军嗤笑了一声,“孺子不可教也。”然后站起身来,快速走出了咖啡店,剩我一个人坐在那琢磨这句话,“孺子不可教也。”
只身回到宾馆,陈文豪已经带其他人回去了。我把他从床上喊起来,“文豪,你说孺子不可教是什么意思?”
“啊?”他迷迷糊糊靠在床头,揉了揉眼睛,“就是该领悟的道理儿你领悟不了呗。”
我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自言自语,“我有什么还没明白的?”
“啊?云哥你说啥?”
我摇摇头,让他赶紧睡下了,然后一个人在心里梳理来龙去脉,“林逸宇为了我不被抓进号子,他一个人揽下莫须有的罪名。他为了我将整整五年的宝贵光阴浪费在监狱里,却从未对我提起。他为了我……所有事情的连接点都是我。”有一种答案呼之欲出,我想摇头否认,但那种强烈的预感无法压抑,“那个时候,林逸宇就知道了,我们不是兄弟,他爱我,我们是恋人。”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恍然大悟,我们原来是爱慕彼此的。他明白后就做出了选择。而我,在离开他多年以后才敢承认这种爱恋,甚至到现在也羞于说出口。
我开门站在走廊里抽了一支烟,边流眼泪变咳嗽,“我配不上他。”这是我的结论,但是想要和他并肩站立的决心,这是多年以来,从未消失过的心情。
☆、二零零三(四)
在黑暗中,我脑海中林逸宇的身影仿佛一幕幕电影一晃而过。一切仿佛回到原点,那个穿花衬衫的男生伸了个懒腰,向我伸出手,“我们从此以后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我叫林逸宇。”
我也伸出手,“我叫郎云,我们从此以后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
一夜未眠,等到天色吐白,我就套上外套,朝外面走去,“文豪,今天不采访,你们好好休息,可以睡个懒觉了。”
“嗯嗯……不起。”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又睡了过去。
我想起来那个炎热夏天的夜晚,我和林逸宇挤在一张床上,早晨我离开他们宿舍时候,他懒洋洋不想起床的样子。
还是那家挤在街角的药店,挂着块破破旧旧的牌子。今天太阳高照,我看清楚了牌子上的字:逸云药店。
我推门走了进去,给黑暗的药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光明。
2003年10月15日,神舟五号载人航天飞船发射成功。我国成为世界上第三个将人成功送入太空的国家。次日,飞船和航天员杨利伟成功在四子王旗着陆。那时候,我们小组在四子王旗做新闻直播,林逸宇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边吃西瓜边看北方电视台的新闻。他夸我是那天所有记者里最帅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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