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可还小,可不许你们这群老不溜秋的给欺负了。”唇角带着笑意,抬眼看了一圈,拿起预先斟满的杯子,连着三杯,果然全都喝干了。又有人不怀好意地再次斟满,眼神一瞥他。赵斐跟着一道望向他,只是眼神里尽是笑意和柔软,之后利落地替他将三杯罚酒也喝尽。方才起哄最厉害的两个互相看看,只好作罢。
这时稍微座位靠后的一个人朝他们招手,是个穿深色衣裳的男子,一双眼细细的给人印象十分深刻:“成文来这里。”
他们走过去坐下,那个细眼男子下巴抬了抬:“这就是你家那个小朋友?”
喻染被小朋友小朋友的叫了两遍,觉得怪别扭,抿了抿唇,却还是有点好奇地看问话的人,看上去这人跟赵斐最好最熟些。
“喻染。染指的染。差一个多月,尚未束发,没有想好表字取什么。”随即跟他介绍了周围的人,他略微小心地挨个看过,努力在心里记牢,最后才讲到眼前那个男子,仿佛漫不经心有点故意,不过后者显然经常被其拿捏,不以为意:“这是墨弇,弇日为蔽云的弇。墨家二公子。”
墨?这该不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姓氏,若是能和赵斐等这许多人在一处结交,那么——
“自然是知州大人的好儿子。”赵斐从他眼神中看出端倪,微笑着点点头,似是满意他的乖觉。
墨公子挑起眉毛,细眼斜乜后者:“成文,说话忒往坏里去。人家明明是‘出淤泥不染’的染,你偏偏说染指,我这个弇好几种意思,你又要捡最坏的说,诚心呢?”
“都是沾染的意思,有区别?至于你名字里,大家都知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不过,让我家小朋友知道罢了。”
他发现赵斐在外面,比在家里对着他要有侵略性的多。至少在这群人面前,温润的光彩变得有了一些棱角,略显犀利。
后者说不过他,所以动手给他倒了一杯酒。赵斐一笑,一饮而尽。
喻染看他一杯一杯灌,有些担心,又不好表达,只能微微蹙了蹙眉。没想到下一瞬后者就展颜,一手伸过来轻轻覆了他掌,轻声道:“没关系。”
墨公子几乎坐在所有人的中央,他们的位置便也不遑多让。赵斐这动作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一点也没有瑟缩不好意思,坦荡而温情脉脉,倒教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他听到,有细碎的闲话在周围飘起,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仿佛没有听到。
“那这位小喻公子,你让我们怎么称呼?直呼其名,仿佛不太好吧?我们又不是你。”有人嘿嘿笑着。
“他的名字,当然只有我能叫。”赵斐温柔地笑着,语气也很温婉,而言语里的意思却有着某种强烈的占有意味,“待他成年那日,自会取个他喜欢,我也喜欢的表字,现在,你们当然只能叫‘贤弟’。阿染,你说是不是?”
对方鸦黑而明亮的眼眸望着自己,他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这么明显这么高调,便是一再宣布对他的所有权,他觉得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行了成文,都知道是你的宝贝疙瘩了。那么,今天难道不是来曲水流觞么?”墨公子人坐在中央,说的话也仿佛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周围很多人应和,这便纷纷去边上的溪边找地方。
所谓曲水流觞,便是一种将装了酒的酒杯放在的水上随水流动,杯子停在谁面前,便须应题作诗,作不出来得罚酒的游戏。起源于东晋,是三月三上巳的习俗,当然也是文人雅客聚会间的即兴游戏。
可是他……不怎么会喝酒,万一作不出来……
正想着,有人牵了他手,慢慢往溪边走。人是谁自然不用猜。大约是看到他方才的拘谨,对方动作十分轻柔:“你来玩。输了,酒我喝。”
这样,可以么?喻染扫了眼其他人,发现其他人都默认的样子,只是有两个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那两个刚上来就起哄,看来十分活跃的。
赵斐的掌心温软,很有安抚的意思,喻染与他对看一眼,松下心来,也不推拒,清了清嗓子道:“好。”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许多次酒杯连着停在他面前,喻染十分努力地避免赵斐被灌的下场,所有人都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他很紧张,生怕在别人面前出丑,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在旁边,焦虑的感觉就好了很多,就像混乱的心海里,摆了一根定海神针。
杯盏又停在他面前,吟诗作赋的命题是水,但他实在已经想不出任何东西来,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颓然低下头。赵斐安抚地拍拍他,举起杯盏饮尽,不以为意,笑对众人。
这一场所谓小聚堪堪接近尾声,大部分人表情看起来很尽兴。
“成文,你家的‘小贤弟’,委实不错呀。”
喻染站在赵斐身边,却感到另一边有人来摸他的手,一惊之下,连忙抽出来,往赵斐身边又靠了靠。他抬头看了眼来人,一时记不起来名字,只印象里斯斯文文的,方才话也不多,不知怎么会做这样的举动。腰上忽然缠上一只手,把他揽到身后,将他一大半人,都拢在自己的背影里,像是一种保护。
“朋友妻不可戏,望季兄三思。”赵斐的语气不太高兴,对对方的称呼也很疏远。
场面上还没有离开的人都转过头来看这边,一时有些安静。
“妻?”来人似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眼中的好奇与惊异。
“正是。”赵斐也没有犹豫,很肯定地回答。
“……伯母会同意你这么做么,表哥?”那边又有谁突然发问。居然叫赵斐堂哥,这些人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自然……”身前的人微微侧头,大约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温柔,接下来的话说得也很慢,很温柔,“母亲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得同意。”
然后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理其他人,而是拉着他,直接走向离开的路。
他被牵着,走了几步,忍不住还是轻轻回头。有些人站在原地,有些人窃窃私语,都是吃惊和不信的样子居多。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是雷死吧喂】。。这已经到哪里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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