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爹爹今天带你出门玩,怎么样啊?”
“真的!”能出“别院”,对景春来说可是件大事。他可得再确认一遍。
“真的!”朱云一边说,一边将景春抱在怀里。
那日,朱云带着景春进了城。景春第一次见到了集市,见到了街道,见到了熙攘的人群。他还听朱云说了一些关于娘亲的事,关于朱家的事。那些都是他没出生前,发生的往事了。
那是景春第一次,知道了父亲这个称谓所代表的意义。只是,也是最后一次了。
那天回去时,娘亲在“别院”外的台阶上面色略急地等待。而朱云则抱着景春,亦步亦趋地走来。
“娘亲!”景春见着望卿,开心地喊。
望卿看到景春,连忙上前将他接到自己的怀里。景春记得,那时的爹爹与娘亲,几乎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一句话。
后来的后来,景春更大了一点,变得越发爱缠着娘亲了:
“娘亲又是什么样的呢?时常听您说舅舅的事,景儿却更想知道关于娘亲的事?”
“娘亲我啊,是个懦弱的人。明明知道了答案,却就是要逃避。明明知道不可能,却死脑子地要试一试。”
“您亲这么说,和之前说舅舅的时候很像呢?”
“是啊!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孪生兄妹吧!”
“景儿也这么觉得呢。爹爹也经常这么说!我还听爹爹说,娘亲小时候经常扮作舅舅骗爹爹。。。”景春自顾自地说着,却发现望卿的脸色并不好看:“娘亲,你不开心吗?”
“不,娘亲只是。。。”
话即此,望卿竟然落了泪。那突然的泪滴,叫景春措手不及,又深埋心底。但终究,娘亲的话里那些未完的词句,再也寻不到出处,再也问不到归期。
但其实,景春有听到,娘亲小声的话语里,那句:“他居然还记得。。。”
***
梦境落幕,记忆里即便再清晰的点滴,蹉跎到今日,也只剩下一些无法求证的掠影。
景春自榻上醒来,入眼的是迷楼高低不平的天棚,一阵恍惚。
喔!他想起来了,他喝了乌力罕拿来的药,然后便睡了一觉。这一觉太长,梦到了太过过往。有些,如今想来,又增了些许惆怅。
“你醒了?”
什么声音?景春睁大了眼睛,稍稍从榻围的帘帐间探出身子。
他的榻边,坐着一位他不曾认识的少女。此少女只消一眼便知不是中原人士。略显高挺的鼻梁,眼窝比起中原人来更深更大。这模样甚至也不是燕赵人。
“我是燕赵国的可敦,也就是中原所称的皇后。”少女这样说道。
景春听了,依旧是呆楞着,丝毫不懂一个燕赵国的皇后大驾光临他的榻前作甚?
少女看景春一脸迷惘,笑道:“可汗遣了我来照管你,你只需知道这个便好。”
这样的生疏,更像是“看管”,哪里有“照”了?
景春虽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能如此说:“还麻烦可敦了。”他微低了身子,算是一礼。
就在景春俯身之时,可敦身后的一座琴台吸引了他的注意:“可敦会弹奏秦筝?”
少女望了望自己的身后,回道:“中原的乐器中,的确最擅长此。”
“刚才,是可敦在弹奏?”
景春记得梦里,那些往事的回忆中,一直有个琴声相伴。低低转转,声声泣诉。
“是。”可敦倒是答得爽快。
“听可敦的曲子,景春倒是做了个回忆故人的梦。不知可否请教此曲的名字?”
听了景春的话,少女却是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是我故乡的童谣所改,名字说了怕是你也记不住。不过,倒真是一首会让人忆起他人的曲子。”
“那可敦弹奏时,可有回忆的人或事?”景春只是随口问了出来,没想到,惹了少女一阵沉默。
“有。回想的东西太多,要一一叙述怕是有些吃力。不过,我的家乡在沙漠上,每次弹奏此曲,总会浮现出那儿的沙丘,那儿骆驼和古城。脑海里,也总是会听到那些鸣沙,那些湖泊上的芦苇和沙竹互相间的‘沙沙’作响。。。”
少女说起来自己的故乡来,便再也没有初识时的淡漠与生分。两人聊着聊着,在景春有一句没一句的提问中,在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里,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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