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刘生生左侧生出一道风声,左袖就被妖物抓破,立时多出几道伤口,他赶紧找了一瓶药粉直往头顶倒,想让污秽少近他的身,不过引他入瓮的妖怪虽然厌恶那气味,但并不惧怕他的手段,紧接着又在他背上狠踹了一脚。
「噗哇!」刘生生怪叫一声,整个人往前翻滚一圈半,连忙蹲立着,右手伸直往面前地上压出一道符,左手也同样贴符,双手往後将符纸展开贴成一道圆,大声斥喝:「妖孽,速速现形!」
袭击他的妖怪还以为那是防卫术士的阵法,不料那圆形的符阵居然迸发火光,并且朝有妖气的地方飞扑,妖怪冷不防被一团火沾上身,烧得边呼痛边从一楼高的棚顶摔落。
刘生生趁妖怪遭击的空隙把破烂左袖卷起、绑紧,再用沾满血的手抹在一把短刀的刀面,虽然只伤及皮肉,但他向来就是贪图享乐安逸,不爱吃苦的个性,起初答应帮徐染也是有点後悔跟冲动,现在却彻底恼了。这妖道三番两次招惹他,使的招术又阴损,他握着染血的短刀,拿布条把手跟短刀綑作一块儿,冲过去要刺死那东西。
摔在地上的妖物穿着年轻女子的衣裳,却有狐的脑袋和手脚,情势危急,刘生生也没想太多就使劲突刺,妖女手击地用一种非人能办到的动作腾空翻身,避开刺杀。刘生生扑空也没撞上前头的摊子,以一脚为轴借力反转,跳向高处捉了妖女一脚,妖女连人一并飞旋甩身,刘生生死活不松手,握着短刀在她小腿削了几片皮肉,妖女不顾一切叫喊,她愤怒又惊吓,没想到这个凡人能对她纠缠至此。
「怕了吧。」察觉到妖怪慌乱的刘生生反而相对冷静,狠辣森然朝她坏笑,两手迅速抱紧那双乱蹬的腿往上攀爬,也没有什麽男女之别的矜持,对他而言这妖物都是差不多的,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要他死,他当然就以牙还牙,豁出去了。
妖女和他摔到地上滚成一团,刘生生发狠抓着有自己血气的刀朝她的脸猛画,妖女吓得形体化作烟雾散开,刘生生徒坐在一套女子衣裳上,刘生生赶紧从布袋里捉出一段绳头在手中绕了绕,绳子另一头好像系在别的东西上,不久那绳子被扯平,他使劲扯把想逃的妖女揪出来,愤怒且怀有杀机低吼:「想逃。」
妖怪同样发火了,弓着背咬牙发出威赫声,身後有两条尾巴竖起。刘生生暗自讶异,要晓得这狐与猫都是擅於将力量聚於尾巴上的,道行越深,分裂的尾数就越多。这年头怪谭奇闻还常听见,可是罕有人实际遇见,尤其是修炼到能混迹人间的妖怪更像天方夜谭。
想到这儿,刘生生那份恐惧又开始漫延开来,渗透四肢,手指居然在发抖,但他努力镇定不被妖物发现。
「找只有灵性的猫都不易了,今天撞了妖,还是修出两条尾巴的。」刘生生这麽想着,与狐妖对峙,他小心起身站稳,深吸口气握牢短刀,心道:「这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扬声怪叫,眼冒血丝冲向妖狐,一副要赴死的姿态:「妖孽,受死!」
那狐妖也张牙舞爪攻过来,利爪尖牙好像一下就要将刘生生的脑袋拧断、剜心掏肺似的,而那爪牙果然直取心口,却碰击硬物,一声铿然,破裂的外衫露出了碎开的玉片,原来是他还留了一块古玉护心,虽然不是系於身上的饰物,但仍保住一命。
刘生生的刀则刺在妖狐的胸腔,这时天空闪烁雷光,妖狐的皮肉正快速癒合,并收乾了体内的血,她仰望天空欣喜道:「啊,教主。」
她看向脸色发白的刘生生欢喜道:「咯咯咯、教主派了帮手,你死定了。」
「果然你是明真教的爪牙麽?你们来白水县究竟意图为何,若交代明白我可留你全屍,再找个和尚给你超渡。」
「超渡,嘻,留给你自己吧!」
话一讲完,她将刘生生推开,刀子还插在身上,天空雷光闪烁,她兴奋指着刘生生道:「劈死他,腾炎,快杀他!」
落雷戏弄着地上的人,接连两道都打在空地,刘生生跳起来躲避,然而怎样都跑不进建物里,有个无形障壁在,周围的东西皆是障眼法,无实质遮蔽。他只得追着妖女想连累她,但还没近身,雷电就不偏不倚的打在妖狐身上。
妖狐立时被劈作两半,屍首焦黑分裂,下场极惨,刘生生骇然呆住,那已经焦掉的半张兽首还微微开合嘴巴,惊疑:「何故……」
刘生生定神再探,她已然气绝,天上几束光亮照下,抬头望已能见到太阳自云隙间露脸,周围开始有了人声,只是他不在原本的街道,而是不知怎的出现在陌生的街市。由於他狼狈的样子,又一身血污腥臭,路人见他就躲,还当他是个疯子,他只好一路逢人就问,碰碰运气。後来在土地公庙外有个盲眼的乞丐告诉他这儿是白水县南方。
可乞丐嫌他没钱施舍,不愿多讲,刘生生只好追着路边、树下的游魂问路,为免自己可疑的样子被官府捉去,所以特地绕开人群。
途中虽无人侧目,但向鬼问路以後,一身血气也招来许多正在修行的鬼怪吸食。还有不少鬼魂趁机对他露出揶揄、取笑的嘴脸,他也不客气呛了一路,有些鬼魂故意面露死相跑来吓唬他,他也冷眼以对,气得那只鬼抓乱了头发。
刘生生神色轻挑,对那只没眼白的野鬼回呛道:「哼,有本事你就翻白眼啊。翻白眼你会不会?」
就这样傍晚才走到徐染住处,口乾舌燥,喝光了屋里的水。由於门口贴了符,一般污秽进不来,加上伤口早就凝结,因此他什麽也不管,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
不知就这麽睡了多久,刘生生睁开眼只看到一片漆黑,登时心都凉了。他这莫非是已然睡死,身在阴曹?怪不得觉得好冷、好冷,好像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周围黯然无光,可又感觉稍微一动就浑身疼痛酸麻。
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坐起来,恍惚发呆,他记得有些人死时若是带着病痛,那病痛有时是会跟随灵体一并下地府的,除非有人念经回向、做了药忏什麽的。想到这儿他就心中悲凉,他孤身一人天涯漂泊,就算有朋友也不是常常往来见面的,哪有人会替他做这些事情,若是把屍体埋好就是万幸了。
「唉。」刘生生有点想哭,却又忍着不想哭出来,真没料到就那麽莫名其妙死了啊。就在他茫乱混沌的时候,有个声音轻唤他:「刘生生。」
刘生生抬头找寻声音来源,他认得这声音,是徐染的声音,他一直觉得徐染的声音很好认,後来想想是因为他特别喜欢那低平冷淡,不带太多情绪的语调,因为这样的人一有点情绪就容易显露出来,平常又会觉得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平和舒服。
而且,这是不是徐染第一次正经的喊他?连名带姓的喊他?
「徐染,徐染?」刘生生感觉徐染接近身边,而且凑过来往他嗅了嗅,他苦笑:「你嗅什麽,我是什麽味道?跟之前比变了味儿?」
「都是腥味……」
刘生生凭感觉摸到徐染的脸,苦笑道:「没想到连累你也……我真是、太没用了。徐染,你能原谅我麽?」
徐染没吭声,沉默了下模糊低应,刘生生就抱住他带着哭腔闷声道:「徐染,我们俩一块儿也算是有伴了。一块儿上路吧。呜呜,这里的事我懂得肯定比你多一些,一会儿见了阎王你听我的,我会罩你。」
「……阎王?」徐染汗颜,抽身把桌上的灯点了,无奈睇向刘生生说:「我只是奇怪,你怎不把灯给点了,还在地上睡觉。现在看来……」
地上一滩血污,得刷洗一番了,但这不是徐染伤脑筋的,最令他头疼的是刘生生一身狼藉,他眉心深深结起,脸色明显很难看,话音沉冷严肃道:「这身伤是谁弄的?」
刘生生见他的反应,也慢慢会意过来,大概晓得自己不是死了,只是天黑又没点灯,加上自己负伤虚弱、一时睡糊涂。想到适才那些胡话就不禁赧颜回答:「当然不是我自己弄的。」
徐染猜到他要讲什麽,接腔道:「是什麽妖魔鬼怪?」
「狐妖。附在陈女身上,她想杀我。」
「看得出来。」徐染见他的伤况颇为惨裂,握住他的手腕说:「你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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