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麽死脑筋。」刘生生烦心道:「江湖规矩,杀人完事要收拾。我们有收拾也算尽了道义,你报上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凶手。」
徐染转头睇他,他掀了掀嘴皮,尴尬道:「我们当然不是凶手,所以不能被误会,要不然之後的事还怎麽查啊。」
徐染捉住刘生生的手腕,越握越紧,人却是虚弱的驼背不动,刘生生紧张低呼:「你别用左手,左手被穿了这麽重的伤口,哇啊!」
闻言,徐染改用右手抓他,沉冷低语:「不准走。」
「行行行,你先、唉,先处理伤口。我要痛死了,就算你不痛,可是我很痛啊!徐染!」
徐染站得笔直,整个人往後仰倒,刘生生被他扯得跌在地上。刘生生想把腕上的手指剥开,余光看徐染闭起眼像睡着似的,赶紧拍徐染的脸呼喊道:「你先别睡啊,喂,徐染。你想吓唬我啊,我可没那麽容易就……」
刘生生背脊发冷,居然看到了两个勾魂使者飘近,蒙胧的影子在草丛间移动,他急得要哭出来,拼命甩徐染巴掌叫道:「王八蛋,给我醒来,你他妈的快睁开眼睛,不准走,你才不准走啊!你说管我吃住的,还答应给我泡澡,你欠我的都还没做完,混帐啊,睁──开、眼、睛!」
刘生生忽然止住怒骂及掴掌的动作,他不敢转头,因为他余光见到鬼差们凌空浮在他们上空,而且和徐染平行相对。徐染倏地睁眼就与鬼差相对,刘生生反过来牢牢握紧徐染的手,想藉由疼痛把人唤醒,不久,徐染那染血的另一手伸过来轻轻摸了刘生生的脸庞低哑道:「没事了。」
「……真的?」
徐染话音缥缈的应了声,撑起身体坐起来,刘生生确实没再看到鬼差,不禁疑惑道:「难道是你把勾魂使者给瞪走的?」
「说什麽傻话。我只听到你在嚷嚷,又猛掴我巴掌。我没死也被你弄死。」
刘生生好说歹说,徐染才松手让他搀扶,两人互相扶持绕了僻静的路回县内,但并不是去找大夫,而是去到纪家後门。来应门的门房见到他们俩就吓得往後跌坐,差点没屁滚尿流,刘生生出声喊住人才又找来纪星鹤。
纪星鹤这天碰巧在家,铁青着脸说:「你们、天啊,感情再差也不需要杀成这样吧?」
刘生生快睁不开眼皮了,涩声央求她说:「好妹子,你有药吧,帮个忙顺便把这人先抬进去,他伤得比我重,整个人也比我重,我快撑不住了。」
刘生生往前倾,徐染立时精神一振把他拉回来,一只手臂牢牢把人箍在胸前,刘生生开始恍惚,懒得再有动作。纪星鹤跟仆人上前帮忙扶他们进屋,却发现徐染就这样站着晕倒了。
「为什麽啊。」纪星鹤满头大汗苦叫道:「为什麽这种事都要跑来找我啦!我是穿越来当大小姐不是来当仙姑的啊!」
***
丑时出了一会儿的大太阳,转眼间又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雨声湮灭其他声音,包括纪晖关窗子、坐在书案翻书的声音。
这几天的天气忽晴忽雨,纪晖这天没去上学,在家自修,临时被纪星鹤找来看顾刘先生和徐保长。这两人听说水火不容,他印象里听学堂的人说,徐保长可讨厌死刘先生了,为免刘先生在外头招摇撞骗,有阵子天天上刘先生摊前巡视。
最近明真教来到白水县,虽然这教派有不少争议,但暗地好像与朝官勾结,所以安大人也无法轻易有动作,徐保长更是有气无处发泄,只好迁怒了刘先生,把人软禁在家中。
纪晖往那张床榻瞅了眼,摇摇头叹气,他认为谣言不能尽信,也许他俩真的是不合已久,姐姐那儿却都没说什麽,所以这些绯闻听听就算了。今天一看那两人伤得这麽重,又不敢光明正大去请大夫,这才怀疑谣言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实性的。
翻了几页的书,纪晖静不下心浏览,搁下书走到床边观察他们俩,小心翼翼把被子掀开一角,就见徐染一手牢牢环住刘先生,把人圈在怀里,两人昏睡的神情都相当难受的样子,他看了也不忍心,试着要把徐保长的手扳开来,可不知怎的越是用力,徐染反而把人圈得更牢紧,简直想把刘先生勒死一般。
纪晖汗颜,不敢再施力,默默又将被子盖好,尴尬的退开来,心说:「保长到底多讨厌刘先生啊,见了仇人份外眼红,所以绝不放过麽?听说刘先生对女子特别温柔,善解人意,做生意也多半是女人捧他的场,莫非是因为风流加上是个江湖术士,被保长恨上了?毕竟保长的样子连男人见了也不敢造次,哪有女人敢亲近……」
想到这儿,纪晖朝刘先生的背影投以同情的目光,不过这种私怨他是无法帮上忙的,况且其中一方还是官府的人。他坐回书案温书,过了一会儿小桃过来换上焚香的木片,说是让受伤的人安眠,这倒不是纪星鹤的吩咐,而是梁小翠的主意,纪星鹤只说要她也听梁小翠的话。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小桃又来请纪晖去用饭,客房里这两个大男人还在睡觉,看起来也出不了事,就暂时被闲置不顾了。
刘生生的肚子很准时感受到饥饿,率先醒来,凝眸睇着眼前的人很是眼熟,单眼周围好像被枫红拓上了颜色一样,这家伙不就是徐染麽?他紧张徐染的状况,所幸这人尚有鼻息,一放心之後才发现自己被徐染的手臂紧紧勒住,怎麽挣都挣不开。
「喂,你醒醒啊。我快被你勒死了。疼啊,我有内伤的、禁不起你这麽粗暴对待。」
徐染没有醒来,像块石头一样把人扣死了。刘生生深吸一口气,揣想着纪家人该不会都见到他们俩这副狼狈样了?传出去要他怎麽见人,这可不妙,於是他又试图钻出徐染的环抱,忙得一头汗却没有任何改善。
「徐染。」刘生生苦笑了下,对一个沉睡的人出言哄道:「你安心啦。我不会走的,我只是想去解手,一会儿就回来。」
徐染纹风不动。
「徐染,信不信我把你手拧断?」
这招没用,刘生生换了几种讲法,软硬兼施,徐染好像人形枷锁,无法可解。刘生生快窘哭了,这下他真的尿急了,带着委屈的鼻音哼说:「老徐啊,我是你爹,你抱的不是徐染。徐染他去解手罗。」
徐染的手臂松动,刘生生趁机钻出他怀抱,面露喜色并嗤嗤笑了两声,若不是有伤在身早就乐得手舞足蹈。这客室离纪府花厅不远,哪儿有茅厕他是晓得的,一踏出房门就熟门熟路去解急,回来时徐染皱眉低吟,一副难受的模样,刘生生担心他开始发烧就走去探他额温,岂料一碰触徐染就被捉住手腕拽回怀里。
刘生生一头栽到徐染身上,鼻子都碰疼了,摀鼻臭骂几句,徐染恰好睁开眼醒来,两人面对面的距离能清楚看见彼此的眼睫毛根根分明。
刘生生还摀着口鼻,闷声问:「你怎麽没死?」
徐染没吭声,刘生生往後退、试图抽手,他还捉住刘生生的手没放开,慢慢把人逼到床尾。刘生生退无可退,心虚得两手一拍,合掌求饶道:「徐大爷饶命啊,我知道你想一掌拍死我,要是我换作是你,收留一个男人管吃管住结果还办不了事只会捅篓子招祸害的,而且一天到晚要求东、要求西,嫌这嫌那儿,话又多,我也会想拍死他的。要不房钱你写张借条就当是借我的,我攒到了钱一定还你,其实招到污秽也不全然是我不好啊,我都特地帮你薰过衣裳了,哪晓得你竟然都不穿,穿了起码你快死的时候勾魂使者会犹豫,忘了你不信这个,那我说点别的吧,念在我们也有同床之谊,我睡相不错,也不打呼,你不是还想收我做义弟麽。」
砰!徐染一手拍在床架上,刘生生抖了下,徐染平声道:「义弟?你想当我义弟?」
「呃呵呵,在下是高攀了,不敢不敢。」刘生生说完,对方毫无反应,他畏缩得慢慢抬头觑人,徐染因为伤势的缘故而有些脸色差,唇色变淡,除此之外还是相当威严慑人。
「你,想、怎样啊?」刘生生怕事,被这样盯住,实在是紧张得心脏无力,浑身没劲。徐染的目光略略往下挪,还能动的右手轻捏起刘生生下巴,接着往那张微启的唇凑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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