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坐着,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复又起身一同望向山海关……
何不为跟秦远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几近相同,太多太多的无可奈可,不胜唏嘘感慨,他们都在战场上以自己的方式,宣泄着仇恨,施展着热血,他们都在夜深人静时无心睡眠,抚摸着自己的儿女柔情,他们都有着自己远方的牵挂,他们都有着对眼前的无奈痛恶,他们都希望能尽自己的一己之力,驱逐倭贼,不论是拿着相机,还是扛着枪。
可现在,有枪,有相机,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次次围剿,拿着长枪去对准自己人!为什么面对仇敌,会这样心甘情愿的任人欺侮!政府有再多的理由,也都是借口罢了!
他们想现在就站在热河,站在承德,跟那些混蛋去拼命!哪怕是死,至少勇敢过!可那也只是想,而事实是,他们现在只能站在山海关外,远远遥望着辽阔的东北,看着那些倭寇残酷的蹂躏践踏着那一片广袤富庶的大地,更可悲的是,没有人知道,那本应该属于国人的东北大地,在被掠夺之后,是否还能收得回来!?
帐篷外寒风凛冽,隐约还能听见一阵阵的鼾声,远处是隐隐可见的灯火,两人静默无言,看着远方,心中想起那个让他们在血雨腥风中,能找到一丝温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因为局势动荡,父亲很久没有回来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春节时,家里因为冷清,多了几分凄凉的意味,父亲没有回来,何不为没有回来,妹妹又在生病,那个除夕夜,母亲抱着妹妹靠在床头,一直小心照顾着她,我们几个,煮了面条,简单潦草的结束了这顿年夜饭。
虽然只有一碗面条,我心里依旧充满感激,感激许许多多像父亲,像不为这样的人,让我还能在除夕夜,安安静静的吃上一碗面,父亲在政府,至少能吃到一顿热乎乎的晚饭,而不为呢?……春节时,她正赶往东北,那里冰天雪地,战乱纷纷,不知又是什么境况?她有没有也能像我一样,哪怕是吃碗面条呢?
热河战役已经结束,可何不为还是没有来信,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到北平,还是又去了其他地方?她离开整整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我基本每天夜里失眠,因为家里有一个多病年幼的妹妹,因为外面有一个要时时身处险境的爱人……
父亲来信,说在北平联系了一家德国医院,让我们带着妹妹,在四月初前往就医,因为他有工作,要先到北平,会在那边等我们。
我接到父亲的信,第一反应不是给父亲回信,而是忘了何不为之前的叮嘱,给何不为写了一封信。但她始终没有回信,我有些失望,有些担心,这说明,她根本没有回到北平,她去了哪儿?
四月中旬,嘉琪在家照顾着两个弟弟,我跟学校告了假,陪着母亲,带着妹妹,前往北平。
这不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乘火车,是祖父母去世一年多后,母亲带着我跟嘉琪一起来天津寻找父亲,嘉琪有些晕车,一路上常常在呕吐,母亲焦急的盼着这列火车能够早日驶达终点,能够早日见到父亲,可那时的火车,不比今日,整整一周之后,我们母女三人才抵达天津。
火车到站时,母亲肩上背着碎花布打成的简易包袱,一手牵着还有些不适嘉琪,一手又牵着我,我那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母亲,在喧闹的站台,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挤得有些站不稳,紧紧握着两个孩子的手,焦急不安的等待着丈夫。
不一会儿,我看见父亲穿着浅蓝色的长衫逆着人流的方向缓缓走来,目光平和的寻找着我们。我看见母亲在拥挤的人群中,迎上那双平和的目光时,所有的焦急不安,都化作了会心的一笑。见父亲带着温和的浅笑,越走越近时,我甚至看见了母亲眼里的羞涩,这个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女人,在见到心爱的人时,哪怕那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丈夫,依旧会赧然,父亲摸摸我的头,我许久不见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一直抱着母亲的胳膊,他又看看面色极差的嘉琪
“嘉琪怎么了?生病了?”这是他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
“有点晕车,吐了一路,还不舒服吧”母亲微微低头看着嘉琪,小声的说道
父亲接过母亲的包袱,提了提长衫,蹲下身,一手抱起嘉琪,带我们离开了车站,母亲牵着我的手,跟在他身后,我抬头看了看母亲,她正望着那背影,几日舟车劳顿,让她盘起的发髻,散落几缕遮在眼前,但丝毫掩饰不住她眼中满满的幸福……
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的男人,这个从来以天下为己任,时时难以相见,终日在外做着利国利民“大事业”的丈夫,却也能在他的妻小面前这般柔情……
后来,有一日,我在院里看书,看着看着,我渐渐失神,想念起何不为,可当我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时,却感到更加的失落空虚,我进去看看母亲,我想到她跟父亲,不也是我们现在这样?
“妈,如果真有来世,你还愿意嫁给我爸么?”我反手拿着书,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正坐在床边纳鞋底的母亲问道,她好像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之后说
“嫁”只一个字,语罢,继续纳着鞋底,抬眸对我笑了笑,不再说话,在那一瞬,我竟然在我这个已经不惑之年的母亲眼里,看到了甜蜜与羞涩……
我相信,当年她穿着凤衣霞帔与父亲拜堂成亲时,没有人问过她,这句现在年轻人,结婚用的誓词,可她在自己女儿疑惑不安时,突然的一问中,给出了这样简单坚定的回答。
我回到院中,仰起头,冲着有些耀眼的阳光,看着那棵大榆树,我感觉到我笑了,笑的温柔,笑的幸福……
路程不算长,进站时的汽笛声,将我带出了回忆,已经一岁的妹妹,虽然身体不好,但有些小调皮,她在母亲怀里抓着母亲的衣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窗外,我接过她,母亲取了行李,火车减速,缓缓进站,不大的站台上站着前来接站的人们,我抱着妹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透过一阵阵火车散发的白色蒸汽,我看见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短发,中山装,正背对着我,跟着火车的方向,往前走着,不时看看车窗,寻找着什么,我站起来,偏着头,极力想让自己看清,只见她转过了身,是她,是何不为!她怎么在这?是来接人?我就那样抱着妹妹,站在窗前,看着她与我擦肩而过,我有些着急,可又没有办法……
终于下车,站台一时间拥挤喧嚣,父亲从我们身后过来,跟当年一样,接过母亲的包袱,抱起妹妹,不过不同的是,那时他只有二十九岁,风华正茂,如今只剩满面沧桑。
我跟着父母向前走着,眼睛一直盯着周围,那个人是她,我不可能看错,可她人呢?怎么找不见?父亲似乎也是东张西望,突然,他招了招手,喊道,“不为,不为,在这儿”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是何不为,是她,她转过身,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正与她对视的我,马上笑开来,侧着身子,逆着人群,有些困难的挤了过来,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紧张?我如那时的母亲一样,看着她走来,竟然忘了有所反应?我感觉,我右手的拇指正使劲抠着食指,直到她走近我,牵起我的手……
父亲来到北平,算是洽公,所以安排我们住在了政府的一个小别院里,这里距他办公的地方也很近,何不为送我们到这,连午饭也没有吃,甚至没有跟我说句话,就离开了。
我有些失望,想想,她可能还有要紧的事,也不好挽留,只能看着她头也不回,走出了院门。
傍晚时,何不为又来了,而且……不知从哪儿找来一辆自行车,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跟母亲打过招呼,我坐上自行车,有些紧张,我还从没有坐过自行车,刚坐上去,车子有些摇摇晃晃,我一时情急害怕,环住她的腰,她回头笑笑
“刚才我是故意的,看来……好使”说的有些戏谑调侃,我也不回话,自顾低着头,抿着嘴笑,扶着她的腰。
车子不快的穿过几条街道,何不为不时回头看看我,直到我抬头与她对视,她才笑着转过头,一手握着车把,一手反手握握我放在她腰间的手。
这里的一切让我觉得陌生新奇,但我顾不上看街景,只想好好享受能与她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后来,白发苍苍的我,带着厚厚的老花镜,坐在黑白电视机前,看到《甜蜜蜜》那部电影中,李翘在自行车后,哼唱着甜蜜蜜时,依旧恍若昨日重现,只是那时没有邓丽君这个人,没有甜蜜蜜这首歌,只有羞涩的我,还有何不为,但不变的是……心里的甜蜜蜜……
我们来到了东苑的一个小胡同,她捏着闸,一只脚撑地,歪着车把,将车放低,让我一落脚,就能站在地上,我下了车,看她把车推靠在墙边,趁她不注意时,整理着头发和有些起褶的旗袍,可不想,我一抬头,她正站在墙边弯着唇角看我,她在笑我?我有些局促,还有些羞恼。
“呵呵,小笨蛋,我的嘉毓,怎样都是最漂亮的”她走过来拥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着,这是我第一次亲耳听到她的“情话”,我羞赧无措,只能埋着头,我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棉油皂的清香,这使我变得安心,不再羞涩,抬起手回抱着她,我跟她有一年没见了,我不要自己难看的站在她面前,就是不要,可谁知,竟让她发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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