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4（2 / 2）

会场中央建有一三层楼台，大家皆仰望之，都想第一眼看到心中，孤傲冷艳的佳人身影。辰时将过，不觉有琴声入耳，一支楼船画舫已由秦淮河上游而来，远处望去，画舫二层船甲板上，有一女子，明黄衣裙，耀眼的步摇轻插高高绾起的云鬓，钗簪盈首，玉链饰头，抚琴抬臂时，纱袖迎风拂起，现出装饰四朵凸起的云纹，中间镶嵌紫色宝石的玉臂环，另一玉腕轻拂，阳光下盘绕了半个小臂的金钏，更显夺目的光彩。

画舫泊于楼台前中央会场的高搭的会诗台前，侍女扶抚琴佳人走下画舫，步上会诗台。观，则是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听，则是腕摇金钏响,步转玉环鸣。待佳人立定，抬首环望河上的桥、船，河边的店铺，行人。未语，却四下皆静，众人似侍这位降临人间的神祇开言。大家一时竟忘记了今日之来意，肆意地沉醉于眼前的情境。

台中若大的案上，已铺放好宣纸，佳人玉腕轻抬，提笔沾墨，换笔韵色，半柱香时间，一幅‘秦淮河春日图’，已呈现在众人眼前。随着周围随侍的达官贵人们惊呼，击掌，贺彩，大家才恍然惊觉，这位神祇般的佳人，即是天下第一才女，上官婉儿。待大家醒神之际，婉儿已由当地官员引领，登上三层楼阁之最上一层，从容坐定。

“上官大人有命，今日诗会的才子，皆可以为此图提诗，诗文入选者，即可获得此图，并由上官大人亲提入选诗文。”随着刺史大人的宣布了今日诗会的主题，一众才子皆蜂拥至楼台下，河上画舫，河两岸的人群也都汇集过来，一时人山人海。

刚由婉儿画好的山水画，已由预设好的木板，硬纸表衬好，悬于楼阁二层栏杆之上，众人皆被须臾而成的画卷惊呆，摇首叹服声，啧啧称奇声，已经是当下的主旋律。画舫二层舱内，安坐品茗的神皇和狄大人，也相互微笑颔首，神皇心中自是欢喜无限，狄大人则是心悦诚服。“当日见这她时，还是个小丫头，我就知她非凡人，果然被我言中。”神皇必须用言语宣泄一下心中的喜爱之情。‘仙子，妖孽，今日是折服了众人，日日却是晃我心神，你们只仰慕她今日之姿，哪里知道这多年，我的苦乐辛酸呀。’心中真是五味杂陈，气血翻涌呀。“呵呵，神皇英明，虽说是神皇救拔了才人，也难见得不是前世的渊源，才得今生相伴呀。”狄大人自知神皇现下的沉醉，也顺着一抒胸意，谁能想当年这位神皇居然手下留情，继尔又将佳人揽入怀中，真真慨叹这段奇缘。

眼见台上的才子们，急急赋诗的，仰望观瞻的，提笔深思的，摇首吟唱的，一篇篇诗稿，被送上楼阁，见才子们都停了笔，上官大人起身，笑颜如花绽，玉音婉流转，“今日众位才子之佳作，婉儿已经拜读，咏景喻人，彰显前朝古都神韵，江南水乡秀彩，诗文形式多以上官五言体为主，词藻华丽，绮错婉媚，婉儿拜服。”停顿向众人倾侧身，叠手施礼。复开言，“婉儿以为，天下诗文，应不拘形式，各展其长，上官体承南朝文化的熏陶和宫体诗影响，文并绮艳。擅五言，格律工整，但内容多为应制奉命之作，为歌颂先贤君主之功德，着为宫体诗体例，故形式上多追求程式化，今日诗会，乃天下才相聚，于盛会中即兴赋诗，不必为一人一事而禁锢了才思，婉儿也尝做三言、四言、七言之诗。又，天下贤德之人，虽纵情山水楼台，也必是胸怀社稷乾坤，诗文中应多展今日之治，盛世之况，百姓心声，以求上达天子，教化黎民，宜多行健举之风。今日才子们的佳作，婉儿已甄选出若干，将呈于神皇驾前，与朝中大臣一同品鉴，如有真才实学者，当举荐于朝堂，由官府统一行文，再行考校，着级任用。今日诗文胜出者，婉儿已选出，但需由神皇钦定，懿旨下，婉儿即题诗于此图之上，由官府下发给赋诗之人。”言罢，四下人声鼎沸，才子们听明白了，上官大人让他们写盛世之诗，歌颂神皇治世之功，传达百姓生活幸福到朝堂，形式不拘，多彩才好，文风要健举，诗中要有诗境。

众人中，一才子出，拱手参拜，“上官大人，顾盼神飞，文彩精华，使人见之忘俗。学生想请教大人，大人所言‘健举’所谓何意？”

“婉儿以为，江左南朝文人诗句，或有轻艳纤弱的萎靡之风；而当今盛世，神皇临朝二十余年，扶社稷，富民生，如今大唐江山万里，四海臣服，百夷献贡，府库充盈，天赐福德，近有洛河神旨，天命执掌朝纲，保帝业永昌。又加封‘圣母神皇’尊号以明志上天，为民祈福，并大赦天下。我等学子，气韵风格当阳光朗健，昂扬向上，壮大诗境，展现盛世气象和情怀。潜词应有‘词气’，在古韵简约的词句中，一抒心境之清明豁达。此乃为上官婉儿一家之言，愿与天下才子共揣摩。”言罢拱手。

复有风流阔绰之人出，“上官大人，柔情绰态，倾国倾城，惊为天人。在下等金陵士绅，今日幸会大人，为大人之才学姿容折服，可否容在下等，相邀大人与众才子，晚间于秦淮河之上，赏灯船品美酒，赋诗抚琴，颂盛世之治，谱万世华章。”

“先生过誉，千秋无绝色，悦目即佳人。先生所请，是代表当地士绅相邀，婉儿自知江南以金陵为锦绣之邦，风雅之薮，文人荟萃，儒学鼎盛，而金陵则以秦淮河上画舫之‘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而名扬天下。婉儿自问，尚可小酌几杯，晚间定欣然前往。”

一言既出，群情激动，喝彩欢呼，奔走相告。一日间，十里秦淮河两岸，客店，酒肆，画舫皆无虚席。

“唉呀，今日兴江南，游秦淮，尽诗兴，享饕餮，饮美酒，赏佳人，老朽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呀。哈哈～～”狄大人想到今晚的盛况，喜不自禁呀。

“狄大人～”神皇眉目含笑，却也得压下心中雀跃。

“哦，呵呵，神皇，老臣失态了，失态了。让才人的气势震摄住了，啊，哈哈～～”

“你呀，怪不得婉儿与你和得来。哼。”神皇故作嗔怪。神皇感觉自己心里，有点‘喜怒无常’，‘小妖精，你敢给我招蜂引蝶，我就让你一世都记得秦淮月夜，让天下才子都知道‘仙女下凡’后是个什么样子’。

人中有两父子进前，“老朽乃一界草民，年迈粗鄙，大人可能容老朽进一言？”老人颤微微下跪，婉儿即从坐起，“老人家免礼，请起。不知老人家有何指教婉儿？”

“大人如仙子下凡尘，必是上天派来救助我江都百姓的，当今盛世，大唐治下，疆域广阔，上仙自不知老朽一家一村之疾苦，”婉儿回首看向身边的刺使大人，剌史无怒，也不喝斥，婉儿只好听下去。“如今江都盐价飞涨，已经比早年贵了几十倍，老百姓都吃不起盐，也无力干活，有些人已经浮肿，您看看我的儿子。”说着涕泪俱下。婉儿再望剌史，仍无任何表情。“仙子能不能跟朝廷说说，救济江都百姓。”

“老人家，婉儿此行非钦差大臣，亦非朝廷命官，今日只为赴江南诗会。老人家的疾苦当地府衙可曾知晓？”婉儿心思电转，这难不成是有意安排？

“唉，仙人呀，当地府衙州郡都管不了，一方百姓想请求朝廷想想办法，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圣上知晓，这才冒犯上仙，请上仙救救大家。”

“老人家，你可有奏表或成文的书简，写明此间原委？刺史大人在此，你可呈于刺史大人，由大人转呈朝廷。”婉儿可不会有任何僭越的行为。

“老朽不会写，村里百姓曾出钱请人代写过几回，都没有回音，村里也凑不出请人代写的钱了。”

“不急，婉儿与你代写，写好后，你拿回去，请你村上所有的人签字画押，再呈与刺史大人即可。”婉儿心里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不，朝纲不可废，一切必须有程序，民告官之风不可开。

画舫之上，狄仁杰手捋胡须，沉了面色。江都盐市确有奸人做祟，但今日此举必不是百姓所为，否则身在婉儿身边的剌史大人，早就将其拿下了。转眸看向神皇，神皇只管欣赏她的婉儿，似乎就没看到这一出，狄大人明白了，心中一阵不安，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忘年交’是否明白，亦或她也是幕后之人？

“老人家，你拿好了，速速去办吧。”婉儿命人将代老人家写好的奏书，交到老人手中。

“老朽代一方百姓拜谢仙子，谢仙子救一方百姓疾苦。”

“老人家请起，婉儿不敢当，婉儿并没为大家做什么，一切还需依制办理。”婉儿脸上含笑，再次起身示意送老人家离场。

映容递上一张诗稿，“才人，这诗是给您的。”

“嗯？不是都交上来了吗？”婉儿轻喃，低头看手里的诗稿，大气磅礴的飞白体，让婉儿面上立时浮上了彤云：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噗，”婉儿差点笑出声，这是她的夫君叫她回家吃饭了。

“刺史大人，今天婉儿还需侍奉神皇笔墨，所以诗会下面的内容，就由刺史大人代婉儿主持吧。”婉儿盈盈起身，向人众示意，随即离席。

华灯初上，秦淮河畔，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河上画舫各有特色，其间文人雅士，士绅豪富各得其乐。丝竹声声，不绝于耳。“上官大人，终于有暇看顾看顾我们两个老家伙了。”神皇在舱内怨叹了好一会儿了，狄大人颔首浅笑，诸侍女刚请神皇将今日定为‘节日’，所以跟着轻笑出声。

“神皇，狄大人，婉儿这不是刚应接士绅才子们的拜会，哦，神皇，婉儿还为神皇制作了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味道还不错，您尝尝？”婉儿百般讨好地跪坐于神皇身侧，又是把盏，又是布菜，还不忘抚背顺气。

神皇转眸望身窗外，顺便闻闻婉儿身上的香气，她一天都在那些狂蜂浪蝶中转悠，自己都没闻到她的香气，更别说抱抱她了，真不象话，一放手就见不到人影了，不贤惠。“这些才子们都争相传阅你的诗稿呢，有人还不小心掉到河里了，还有歌姬让才子们帮她们打听，你辰时弹奏的琴曲的曲名，这回你可是风光了，才子佳人尽收尽赏呀。”神皇心里是高兴，可是嘴上就没那么中听了，这点倒跟婉儿有点象，嘴硬。

“神皇，婉儿还不是为～哼，婉儿饿了，您还不疼疼婉儿？”婉儿感觉一坐在神皇身边，就饿了。

“还要我喂你吃？”神皇一张口，侍女们全笑出声。

“神皇～您真是的，你不开口婉儿哪敢吃呀。”婉儿嗔怪，还有狄大人呢，这神皇真是。其实神皇这么说，外人倒感觉是正常的，视如已出吗，只是婉儿想多了。

“好了，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快吃点，吃好了，咱们饮酒赋诗，狄大人可等你多时喽。”神皇拍拍婉儿的头，这孩子今天真是太累了，虽是美得天人共妒，也揽获了人心，可毕竟她没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久待过，一定心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