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托着比自己还麻木的果儿,转身欲去婉儿寝宫,“带上他们,殿内之人,逼婉儿自尽,伤害龙体,贻害社稷之心昭彰。如婉儿得救,我皇兄康复,一切则由皇兄处置;若婉儿离去,他们立即毙命。”太平带来的人,深知公主是敢做敢为之人,应声中既托了韦后及宗楚客一起,奔向婉儿寝宫。
太平欲抱起婉儿,被太医制止,榻上的佳人面有青色,红唇已经暗淡,气若游丝。
“传所有太医到这里,有一人未到,杀。”太平此时的心中,杀谁,死多少人,也不够。
太医们已经将寝殿挤得满满的,雁菱跪在榻上,给婉儿擦着嘴角的血渍。日出时分,近前的太医请了脉,长出了口气,“禀太平公主,昭容熬过这一夜,便是万幸中的万幸,幸好服用剂量很小,如果服用再多一些,任人也无力回天了。”
“嗯,难为你们了。”太平一语,殿内太医们均是长出一口大气。
“你们去唤映容。”太平身边的侍卫立即闪身出殿门,不一会儿,映容即来到公主身前,看到榻上婉儿的情状,立时抽出寒光闪闪的柳叶刀。
“映容,救治婉儿是你要做的。雁菱,你随着我,我们把婉儿带回府。”太平和映容上前,却被太医拦下,“公主,昭容刚刚止住毒素浸入血脉,现下不可移动。”
太平推开太医,映容运功,封住婉儿穴道,三人用榻上的锦衾轻轻抬起婉儿,平稳地托着上了太平公主府的大轿。一个让众人都惊呆的声音传来,“果儿要随她去,她在哪,果儿在哪。”一众人等感觉这孩子是真疯了。
“你不去,我也会让你去。”把皇后留在宫里照顾皇兄,请皇后一步不要出宫,宫外现在很不安全。太平的话韦后是听得明白的,只要她出宫一步,离开显一步,她就从此消失了。
三日后,太医们认为婉儿情况略有好转,虽依然不能清醒,但吐出的血色,已经表示毒素在逐渐排出体外。有人认为是神明护佑,有人认为是映容功力奇绝,只有太平清楚,那是因为婉儿之前为她的母后尝过各种毒,服过各种解毒药,身体对毒物的耐受力比他人强。守护了整整三日的太平,被雁菱扶到偏殿休息,映容又不知‘消失’在何处,一个木纳的身影,跪坐在了婉儿的榻前,“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我?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婉儿~~。果儿从房州见到你,就当你是天上的仙女,太阳都为你披上金光,那么耀眼。小时候,母后不让我打扰你,因为皇祖母会因此杀了我,所以我只读你的诗,描你的画作,有时为了远远的望你一眼,要在寒风里站上好几个时辰。那时,你每次来东宫,都是果儿的节日。后来,父皇登基了,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果儿打扮好去见你,却听到你是太平姑姑的人,看到你的身边永远只有她。你入宫,本想可以好好跟你在一起了,可是母后也常要支走我,说我吵。我去你府上偷拿了你的衣裙,害你差点被李重俊所杀,我后悔死了,你给果儿那么多好东西,却那么在意那些衣裙,果儿明白那是因为,那些是你心中的挚爱之人留给你的,果儿不想你伤心,就悄悄放回府里了。就是因为爱她吧,你才会那么疼爱太平姑姑一人,无论果儿如何取悦你,你皆视而不见。你会那么爱那个人,如何就不懂果儿的心思?果儿想过,只要你快乐,果儿什么都愿意给,就算是你心里只有她。可是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不知为何,已经不能用任何好玩的东西,来化散对你的思念。你出游这一年,果儿什么也不想做,每次你派人带回美食,果儿谁也不给,却也舍不得吃。呆呆地看着,等着你再派人来。婉儿~~,这次又是果儿害了你,为何果儿无论做什么,总是会伤害你?伤害我崇拜疼爱的你。果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不管是母后掌政,还是果儿掌政,还不是一样由你说了算,为何你就是不明白?果儿只想呆在你身边。你快快醒来吧,果儿想你,真的好想你。”
殿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果儿呆呆地四处寻找,“你害她至此,还想活命吗?”
“皇祖母?不,如果她随您去了,请您也带上我,果儿愿与她同日死。”
“哼,你不配。你最好让她好起来,否则,你就永世也见不到她。”
殿中的声音,惊醒了在偏殿的太平,起身披衣来到内室,正看到果儿呆坐在榻前,更是怒从胆边生,映容突然现身,挡住了太平,“映容,你刚才在哪儿?”
“公主,我就在榻上。”映容与太平耳语。
“那刚才的声音?”“是我。”映容示意太平不必担心。
“你要千万小心,以后不准她靠近这个内室半步,这个毒如蛇蝎的贱人,必须处处提防她。”太平瞪着缩在榻边的果儿。
“公主,放心吧,映容一刻也不会离开她的。”
月余时间,婉儿一直在昏睡中,显已经来过几次探望,并广召天下名医,救治婉儿。经太医院诊断,婉儿的身体正在快速的恢复中,可喜可贺。但为何婉儿就是不能醒来,太医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一日,太平和映容一起将果儿拉到榻前,果儿跪在榻前,“婉儿,太平知你伤心委曲,今日就处决了这小贱人,让你心安。”言语间,映容袖中短刀推簧出鞘。一时间,婉儿的手抽动了一下儿,面上有了些表情,似乎还要说什么,太平上前扶起婉儿靠在自己肩上,婉儿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些黑血,太医们忙跑来请了脉,脸上浮出了笑容。
“不,不要,不是她,不要~~”婉儿细弱的声音,太平听得清楚,就知这小白兔又要说什么。
“婉儿~~~婉儿~~”包括雁菱在内的几人同时呼喊出声。
“嗯,太平,太平~~”
“婉儿,太平在,太平抱着婉儿。”
“水,喝水,”映容闻婉儿言,端来了清水,雁菱用银匙喂给婉儿。
“茶,要茶~~”婉儿一言出,大家皆笑出声,殿内似乎一下子就换上了喜庆的气氛。
婉儿醒来的喜讯,让宫中上上下下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显和韦后,他们清楚,当日太平神速地出现,绝不是为保护婉儿而来,那只是个借口。
婉儿在府中恢复了半月,精神大好,由映容扶着到花园里散步。远远地就看见了采摘鲜花的身影,亦如当年在房州的菜园,熟练的动作,轻柔的身段,让婉儿脸上浮出了喜爱的笑容。“婉儿,这孩子疯了,太平把她弄来,你知其中原由,可是你恢复了一些,她也不再争皇太女了,就没理由再留住她,可是她就是不走,呵呵。宁可日日受太平责骂。”
“呵呵,映容,其实我很理解她,所以从她小时就宠爱她。唉,是我不好,不该让她从此产生依恋之情。”婉儿轻语,抬眸轻叹。
映容有几分不解,只是听过当日果儿在榻前的表白,白了婉儿一眼,心中明白了,为何当年,那人牢牢看住她,不给她一点时间空间。不过映容是绝不会把果儿当日的话,告诉婉儿的,她可不疯。
太平虽是越来越忙,但只要是有一点时间,都会依在婉儿身边,午时一过,太平便进府,天气有些热了,命雁菱给自己更了衣,只着单衣抱婉儿在怀里。“今日不用出府了吗?”婉儿娇弱地圈上太平的脖子,语中满是依恋之情,完全是小媳妇模样儿了。这让太平欣喜异常,轻吻了佳人的唇,又搂紧一些,“嗯,今日不出府了,只要有你在怀中,太平哪里也不想去。”
“太平,当日之事,实在仓促,不过,你~~唉,终是心里只有婉儿。”一语道破了婉儿心中的甜蜜与失望。她以为她的玲珑心,能同时处理两件事,别人亦能,她能聪慧机警与果感勇武并存,别人亦可,她能将事与情分开,别人亦会分开,这真是天才一生的困惑与无奈。就算与最亲近的人,这种鸿沟也是无法跨越的。而天才依然是天才,困惑依旧是困惑,皆源起于她一出道,便遇到了一个能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之人,可是那个人比她大四十岁。
“婉儿,我享乐半生了,今日的财富荣华,子孙也是享用不尽的。如果说我有心要这江山,那真是纯粹是为了你,为了得到你,拥有你,只与你为伴。所以如果没有婉儿,我就没有了心,没有了感知,没有了灵魂,要这江山何用呀?”太平无比怜惜地轻蹭着怀中佳人的秀发。
“嗯~,婉儿知道了,太平只是要婉儿安宁快乐。婉儿也只想太平能永远快乐幸福,从来都是,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言下之意,两人心知,但深度却不相同。为此太平曾付出了时间,财富和半生心痛,而婉儿曾付出了智慧、血泪和生命。
婉儿当下已经不问朝政,只在府中等待太平带来新鲜物什,或是由映容、雁菱陪着,到皇亲们的庄园里饮宴享乐。一日,果儿终于等到了太平不在府中,而婉儿在亭中品茗读书的时候,小心地欺近婉儿,乖顺地跪坐在软榻边,也不出声。半晌,婉儿倒是轻笑出声,转身用书卷挑起果儿的下颌,“怎么你不出声吵我,我倒是觉得不自在了?”清灵的笑语,让果儿立时显出如花笑颜,眼中却又闪出晶莹。“唉,来吧,随我到内室。”婉儿由于日日在府中做太平的佳人,又与命妇们相交甚欢,不需在朝堂争锋,自是更加温婉娇柔,这般的婉儿,让果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这种情感,让果儿随后轻轻扶上了婉儿的玉臂。这般乖顺模样,令婉儿喜爱地轻抚上了,搭在臂腕上的玉手,一起进了内室。
婉儿倚在软榻上,示意果儿坐于对面,可是果儿却跪坐在自己腿边,动人的大眼睛里有万般复杂的神情。婉儿再轻叹。“果儿,那日你在榻前的话,我是听到的。”一句话,立时让果儿情绪激动,扑到婉儿怀中,“你,你要我怎样都好,就是不要让我离开你。”轻蹭在婉儿怀中,似有表达不尽的眷恋,倾诉不尽的爱慕。
“果儿,我宠爱你,是因我为理解你。可从今天起,你只可称我上官姑姑,我们彼此都该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扶起怀中的美人,轻轻拉起,坐在自己的榻上,还轻揽入怀,让小美人靠在自己肩上。这般‘荣宠’,让果儿兴奋万分,但她清楚,现下,必须保持安静与乖顺。
“我从小被以罪奴身份配入掖庭,在那里生活了13年。三岁便可吟诗,因天资聪慧,常被人忌恨。母亲教导了我应如何面对这一切,面对本不属于我的生活状况,我学会了隐忍,所以我存活了下来。那时,太平和贤常看顾我,给我美食衣物,为我打抱不平,让掖庭的管事也不敢欺负我们,我当时就以为他们就是我的阳光。尤其公主,与我同岁,还带我骑马,陪我说笑,我很依赖她,就是她偶尔欺负我,我都感觉是快乐。那时的她,就是婉儿的温暖阳光,是婉儿所有快乐的源泉。有一日,贤和太平偷偷带我到御花园玩耍,当时的天后,你的皇祖母,恰好也在游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在百花中,手抚花枝,雍容华贵,阳光为她披上金色的轮廓,我一下了就被吸引住,再也顾不了自己与她的灭族之仇,深深地将她铭记在心。于是我更加发奋读书,以求有一日能到她的身边。那时学馆的导师们都打趣婉儿,说实在没什么可教授婉儿的了,时时让婉儿将如你般调皮吵闹的太平带出去玩,好让其它孩子能安静地读书。也是从那时起,我的梦中就常出现天后的身影,醒来就描画她的神形,以我当时的身份,此举无非会招来鄙视和责骂,于是我就在沙土上作画,画好后自己欣赏一番就抹去,由此就形成了我现在的画风。当时爱护我的人,都为我惋惜,希望我早日脱离掖庭的生活,于是公主就拿了我的画给天后看,想让天后将我旨给她做侍读,这样她就可以带我在身边,让我过上美好的生活。可是天意却将我带到了天后的身边,她当时考校于我,因我才华样貌出众,封我做先帝的才人,免除了母亲和我的罪名,还了母亲上官府宅,她给我荣宠,教诲,保护,疼爱,让我很快成为人人尽知的巾帼宰相,随她临朝称制,随她登上大位,君临天下。我陪伴她近三十年,一刻不离身边。我对她的感情深刻而复杂,起初只有由崇拜、恭敬、依恋,可是自从随侍她的身边,渐渐产生了不为常人道的情感,是无边的爱慕,朝朝暮暮的眷恋,为她奉上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也在所不惜。婉儿为她,几乎负尽天下人,其中也包括你的母后和太平。如你所说,我称量天下,操纵朝纲,左右圣意,可这一切,皆是为她。但她比我大四十岁,在我代她理政,承挑社稷,最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在我最需要她抚慰关爱的时候,在我能回报她的恩情的时候,她放开了我的手,为我倾尽最后一点力气,仙游天外,带走了我的灵魂和全部的情爱。这份爱是支撑婉儿的全部,如今的我只是指掌朝政运转的机杼。我跟你讲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这样的情爱,是会吸走你全部灵魂和精髓,全部情感和激情的,是一份从不能对等的情爱。我知,自房州让你见到我,你便如我当年一般,对我有复杂难言的情素,而这样的情感,只会毁了你。我比你大二十岁,而且已看破世事,你的感情,我如何能不懂?你是大唐第一美女,我亦知你也是聪慧灵秀,你不读书,却能一时间记下我的诗文,我如何能荼毒这样美好的佳人?也是我对你的理解与疼爱,让我一直犹豫不决,容忍你这种情素生长漫延,以至成今日之势,让你伤心,还要成为别人的笑柄。是我不好,果儿,别人的言语,你不要放在心中,但心中的安宁与快乐,却千万不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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