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大阿哥便冲了进来,热切的目光在看到胤礽那瞬冷却下来,他再急,却还没忘规矩要守,只是心里念着事,行礼的时候未免就潦草了一点:“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也不叫他起来,俯视他道:“你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康熙话一说完,大阿哥便抬起头,焦急的把话都吐了出来:“皇阿玛,明珠冤啊!靳辅阻挠疏浚海口一事本在情理之中,明珠亦非掣肘河务,他……”
康熙不耐的打断他:“查明珠擅政是朕的旨意,御史们乃是按旨办事,刑部大理寺查的清清楚楚,明珠党争贪贿、卖官鬻爵、排陷异己,冤从何来?你本末倒置,拘于小节,非为大事者应有之气,还敢来朕面前放肆!”
一段话说得疾言厉色,毫不留情,大阿哥心冷,万不敢相信如此低劣的评价他的是一向对他多有赞扬多有倚重的皇阿玛。再去看皇上,康熙却已连个白眼都吝惜给他,低头看着棋局,仿佛这殿中只有他和胤礽,根本没大阿哥这人。
胤礽尴尬不已,面上却不能显,一片虚怀若谷的淡然。“叮”的一声琉璃与檀木碰撞的清脆响声,康熙笑道:“该你了,你若能破了朕适才做下的局子,不论结果如何,这局便算你胜。”
“那儿子要多谢皇阿玛承让了。”胤礽拈起琉璃烧制的棋子儿,心里千万只羊驼宝宝可劲儿的奔腾,胤褆,你自个碍着了皇阿玛的眼,我是有帮过你的,可别把账算我头上!唉,想也知道不可能,余光瞥见胤褆转身前饱含仇怨的目光,胤礽把羊驼宝宝们都赶回羊圈,哀悼一下自己多了一个死敌。
“叮”棋声悦耳。
“太子,你走神儿了。”大阿哥一走,康熙就收起了适才的欢乐劲儿,正色敛容,肃然道。胤礽最识时务,立刻认错:“儿子在想旁的事,搅扰皇阿玛棋兴,是儿子的错。”
康熙轻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笼里,一摆手命人收了棋局,奉上两盏香茶来。是新进的雨前龙井,掀开白玉制就的杯盖,便有袅袅水雾盈盈升腾,伴着碧绿茶汤的清冽与鼻端沁人的茶香。
然而此时,却不是品茶的时候——康熙正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在替老大不甘?”
胤礽的神经立即进入备战状态,恭敬回道:“儿臣不敢,明珠所犯之罪皆已坐实,他罪有应得,大哥想是一时糊涂,才来为明珠喊冤。”
康熙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缓下声,言辞切切的教导:“你是太子,当有识人之明,心存仁爱却不可有妇人之仁,其中分寸当能把握。”言下之意便是太子恳请皇帝宣见大阿哥乃是妇人之仁。
胤礽心中一凛,起身拱手一揖:“儿子谨领圣训。”
康熙见他态度诚恳,略微宽心,先前,太子和大阿哥处处不对付,甚至在朝上亦有争端,他只想太子与大阿哥尚年幼,坏的是明珠和索额图,带坏了他儿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太子却宽宏了许多,不再与大阿哥事事争先,康熙虽有讶异,也只当是太子大了,心性坚韧,不与大阿哥针尖对麦芒的争,也是好事。
太子是康熙自幼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他的性子,康熙最是了解,过去太子虽好,委实高傲了些,对他的弟弟们少了些亲近,康熙正值盛年,儿子是一个一个的生,好些阿哥尚在襁褓,他喜欢太子端素矜傲,却又怕自己晏驾后,太子容不下兄弟。
如今再看,不论是无逸斋中又或是演武场上,太子对幼弟们都颇有兄长的关爱,性子也宽和舒缓了不少。为君之道,术柔决刚,宽严并济,行长远之计,不可一味宽仁亦不可一味自得远人。眼下,太子似乎太过心软了一些。不过,不打紧,不是还有他么?太子打小就是他手把手教的,哪里有不足,他来教导太子补上不就得了。
拍拍胤礽的肩膀:“你回去细思明珠一案,做篇策论来给朕。”
胤礽领了康熙布置的家庭作业,回毓庆宫去了。
到书房,研磨铺纸,回忆明珠被端的事情始末,在纸上摘下几个要点。康熙布置的作业,一朝一夕是写不完的,近日无逸斋里已在康熙的示意下说到为政之道了。胤礽将论点与理论依据结合,又回想刚才在养心殿里,皇阿玛的话都有哪些深意,作为一个继承人,作为一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继承人,胤礽时常得琢磨康熙的心意。他自穿来到今,从消极过活到如今的积极应对,不为旁的,单说他死过一次后再尝到活着的乐趣,他便不肯坐以待毙。
他不懂历史发展轨迹,却可从如今朝廷宫中形式入手观察,再看康熙对自己的态度,他便知晓,若是康熙明年就崩了,他定是能够登基,若是康熙后年崩了,也不会有意外。康熙对他这太子是很满意的,这点做不得伪。
可最后的结局是太子二度被废,可见日后父子二人间将有鸿沟,彼此都将产生成见。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平衡太子和康熙间的关系,力图不使鸿沟现,也就是,如何做一个让康熙一直满意的储君。
正看出了些眉目,小太监来禀,索额图来了。
胤礽眉宇微蹙,明珠下马,作为死敌的索额图近日拍人黑砖,落井下石,拉拢党羽,忙得不亦乐乎,怎么还有闲心来东宫?
胤礽搁下笔,到正殿,索额图行过礼后,问了胤礽安好,便从袖袋里取出一本蓝皮册子,呈给胤礽,道:“明珠一倒,不少人欲转投奴才门下,太子爷看,这些人中,可有堪用的?”语气颇为自得。
索额图对胤礽自来便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预备新收党羽,自然也得请太子过目。胤礽接过,粗粗一掠,便极心惊,在野官员自道台往上至两江总督,足有四五十名,而京官也足有二十余名。胤礽将册子合上,丢到一旁,端起和滇白玉制成的茶盏,轻啜了口,而后徐徐的道:“叔公是预备将这些人全部纳入门下?”
索额图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却不是单靠其父索尼的。他立刻便听出了太子话中的不赞同,有些急了,这一批人若是收到门下,就是再来两个明珠他都不怕。索额图诚恳道:“这些人,处国之要位,今番殿下收之待用,他日必能偿以大用。”
胤礽摆手道:“且不说这个,明珠下狱,如今朝上属你的权柄最重,你预备如何?”
索额图一愣,如何?自然是先把明珠打得一辈子翻不了身,然后收拢势力,扩大权势。对上胤礽满是深意的目光,索额图念头一转,当即反应过来,起身拱手道:“奴才糊涂。”
他不是愚钝的人,只是与明珠斗了十余年,终于分出胜负,兴奋得意之下,一时忘了分寸,明珠之罪不外有三:贪贿、卖官、朋党。这三件事,索额图也做,且未必比明珠干净,皇上为何单单办了明珠,对他却只字不提?
“叔公晓得就好,这些人,一个都不许留下,这些日子,孤听闻你往明珠头上又安了好些罪名,差不多就收手罢,留些情面日后好相见。”胤礽说得风轻云淡,索额图却出了一身冷汗:“您的意思是,皇上还要用他?”下令严查的可是皇上的旨意,怎会?
胤礽摇了摇头:“皇阿玛的心意,孤怎窥测?不过是防着万一罢了。”他想了好几日,再加上今日康熙的几句话,忽然明白,那些明面上的罪名恐怕都不是康熙砸明珠场子的原因,康熙真正忍不得的怕是他善事大阿哥为储,致使国本动摇,太子,国之基石也。而猜测康熙会放明珠出来,则是因他新学的帝王之术。帝王之术,重在制衡,原本朝中索明二相斗得厉害,使各方势力都算平衡,如今明珠倒了,权力出现偏斜,康熙自不乐见。
而朝内外,能与索额图抗衡的,怕只有明珠。
想到此,胤礽更是心烦,索额图是他外家,他不得不提点,只是,照如今形势来看,一个一力拥戴太子的大臣强大到皇帝不得不放出另一个犯了错的大臣与他抗衡,这,是好是坏?
“太子爷?”索额图见胤礽面沉如水,不由轻唤了一声。胤礽看了他一眼,问:“高士奇是你门下的?”
怎么突然跳话题了?索额图愣了一下,忙答:“正是,此人如今常在乾清宫伺候,颇有些文人清高傲气,现任詹事府少詹事。”
不大不小四品官,却是挂在詹事府下,詹事府是太子的僚属,胤礽更心烦了点,道:“康熙二十六年,于成龙密奏皇阿玛:‘官已被明珠、余国柱卖完。’皇阿玛问高士奇:‘为何无人参劾?’高士奇答:‘谁人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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