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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则回过神,起身迎上前道:“你回来了。”

胤礽弯身抱起阿元,阿元歪在阿玛的肩头咧着没长牙的嘴笑,他摸摸他的小脑袋,转头问溪则道:“适才在想什么?”

溪则又是一股忧愁,把自己的担心跟胤礽说了一遍。胤礽不由大笑,大约是笑声太大,阿元从他肩头抬首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胤礽。胤礽忙敛下笑意,轻轻拍他的背,阿元又懒懒的趴了回去。

“你当皇阿玛真老眼昏花了?他怎会看着谁一家独大?何况,我瞧着,福州将军可比隆科多明白的多了。”胤礽说起隆科多嘴角拉起一条嘲讽的弧度,“岳父岳母鹣鲽情深,隆科多却宠妾灭妻,单这一条便可见他为人糊涂,若非皇阿玛瞧在他阿玛佟国维的面上,就冲这一条就决不肯重用他。”

溪则大惊,眼下才康熙三十二年呢,隆科多就以宠妾灭妻闻名了?

胤礽冷冷道:“已见苗头了,听说那叫四儿的小妾还是他岳父的侍妾呢!他岳父不肯舍,他竟腆着脸强求,真是道德败坏!”

溪则默了一阵,胤礽肯定想不到隆科多日后宠起这四儿来会有多疯狂,否则就不是这么轻轻的嘲刺一番就了了。她叹道:“隆科多自身不修,秉性使然也。只是,自古以来,外戚擅专者,大多死无葬身之地。”康熙在自不会让石家独大,可到了阿元那一代呢?

“那就保其荣华,予其权柄,不叫他擅专。”胤礽一手抱着阿元,一手揽过溪则,果断道:“你放心,我日常与富达礼也接触过几次,他是个通透人,晓得轻重,二舅兄庆德也不错,皇阿玛曾私底下与我跨过一回。”

溪则一想,也是。不过,在想阿元的舅舅的时候,她还想起了另一家子,胤礽的娘舅赫舍里氏呢?怎么就一个索额图在朝上,其他人呢?照理,索尼那样的人物,后世子孙自然是能多显贵就多显贵的,可为何是如今这般诡异的寂静?连仁孝皇后生父噶布喇生前也只推恩封了一等承恩公,旁的职衔却是不显的。

溪则把这与胤礽一说,胤礽也疑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胤礽的外公好像就封了个承恩公,然后也加了领侍卫内大臣,死得太早,康熙二十年就故去了。但是就算在他做内大臣的这段时间里也没听说有什么功绩。也不知道他儿子是谁,混得怎么样。

索额图的儿子倒是在他被抄家灭族的时候听说过的,具体有没有实职不知道。隆科多和那个四儿果断真爱,大家不要怀疑。他们是要做七世怨侣的,康熙朝是他们的第一站。

☆、第三十一章

姑舅老表骨肉亲。在讲究家族荣誉的时代,大多以联姻巩固关系,这在现代人看起来虽然显得十分迂腐可笑,但却又十分有理且的,否则,哪来的株连一说?

溪则与胤礽一商议,决定了,照索额图如今在朝上的风生水起来看,应当不是赫舍里氏犯了忌讳才籍籍无声的,既如此,不如寻机提携一二,其他人不知道康熙能活多久,急急忙忙的就要动手,但他们是知道的,他们有的是时间从从容容的部署,哪怕提携一个七品小官,只要此人肯上进,熬个二十几年也能熬进京城,在关键时刻起作用了。

待二人说妥当,已是快近戌末了,阿元早就睡着了,呼呼的很是香甜,他二人相视一笑,干脆就不叫乳母了,让儿子睡在两人中间。

结果,到了半夜,阿元饿醒过来发现这不是他平日睡的地方,顿时哭闹不止,还把榻上尿得的。胤礽满头黑线,一面抱着他轻声软语的哄,一面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换尿布,忙了好一阵,这尿布怎么也塞不进去,溪则比较镇定,到外面叫了乳母来。

小团子就哭得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泪水涟涟的被乳母抱走了,到底没能和阿玛额娘好好的睡上一觉。

夜已深了,二人也懒得叫人来换床褥,干脆抱着一床锦被到窗下的罗汉床上挤挤。

罗汉床小,两个人紧紧的贴着,胤礽将溪则抱在胸前,溪则的两手抵在他健实的胸口,相依而眠,倒也不觉得窄。

只是第二日一早醒来,溪则还是腰酸背痛的难受。胤礽给她又捏又揉了一刻钟才好一些。过后二人一齐起身,各自收拾得齐齐整整,一个去上朝,一个往宁寿宫请安。

溪则来得勤,总是最早一个到的,皇太后见着她就眉开眼笑的招呼。诸人都说皇太后糊涂,溪则却在这年余的相处中发觉,皇太后温和豁达,淡冲清明。她没孝庄太后的本事见地,便从不在康熙的朝政上发表言论,她对后宫诸妃的小动作不是不知道,但皇帝自安排了人管束,她便当做不知道,也从不依仗身份为难她们,安享她尊贵无二的晚年。她希求的就是有个会蒙语的,为人活泼有趣的,能陪老人家说话解闷,让她平日不致于太过无趣,于是,溪则正好扮演了这个角色。

待人来得齐整时,溪则与皇太后已说了好一篇话儿了,皇太后乐呵呵的,诸位嫔妃在一旁凑趣,宁寿宫里热热闹闹的过了一阵,嫔妃们便告退了,留下溪则又与皇太后叨了好一阵,从阿元每日睡多久一直说到她娘家的妹妹多大了,秉性如何,将来说个怎样的人家。

待溪则回宫,胤礽才刚下朝,换了身溪则给他挑好的绣暗纹海棠的墨蓝蜀锦缎袍,坐在书案后正蹙眉瞧着一道奏疏。

溪则悄声上前,给他换了盏暖茶,而后在一边静静的陪着。

胤礽看了好半晌也不见他翻动一下,溪则轻声问道:“十分棘手么?”

胤礽将折子往边上一掷,吐了口气道:“那倒不是。你可晓得今儿朝上争论的什么?是李光地守制九月之事。”这事说来也是李光地考虑不周,四月时,李光地老母病逝,康熙先下了谕旨曰:“提督顺天学政关系紧要,李光地特行简用,著在任守制。”

他若遵旨行事那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李光地想忠孝两全,既欲回乡守制,又不愿耽误公事,上疏称:“荷蒙圣恩,怎敢不竭诚报效,念虫蚁微情,亦须尽孝。因请假九个月归里治丧,十二月返任,不误岁科两科两试。”

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然则,这世上何来十全十美的好事?

李光地奏疏一上,朝野内外弹劾不断,称其为“忽以三年之通丧请为九月之给假,是贪恋禄位,此于礼则悖、于情则乖、于词则不顺”,说白了便是鄙其虚伪,恶其贪功。

这事胤礽与她说过。溪则侧耳倾听。

“前头几年就有人称李光地表里不一,行径处颇多虚伪,此次更是将事实戳到了眼前,李光地便是个表里不一的伪道学,可皇阿玛却在明知事实的前提下,依旧一力维护与他,只命他在京守制。”胤礽抿了抿唇,李光地怎么不好都是他的老师。

这六年来,康熙对他的调教很是成功,他已能对康熙所为洞悉一二,李光地是难得的能臣循吏,旁的不过小瑕小疵,并非容忍不得,何况,众臣争相参他,使他只好一意仰赖帝心,必将更忠心耿耿,报答皇恩。

他都想得明白,却依旧忿忿。溪则垂首轻笑,这一年半的相处下来,她算是发现了,太子爷是个十分厚道且极端严正直的人,老师不对他会批评,但是批评完了又痛心疾首,恨不得能与老师促膝长谈一番使其改过才好;再如隆科多宠妾灭妻,他就极其鄙夷他,怜悯其嫡妻不幸,是以,不论佟家如何势大,他对佟国维如何敬重,却都不愿与隆科多往来,只保持面上的点头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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