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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鸣好容易镇定了心性,看了看赶紧分开的鸳鸯,才发现这小姑娘居然就是“夏公子”,这时候也没的闲心计较他们瞒着自己,三人合计了一会儿,准备私奔。

当然,何鸣并不在私奔之列,一是人家小两口子中间也没的他什么事儿,再者总需要个内应,其三万一事情败露了,他也好装作不知情,免得被自己老子打死。

一番合计下来,也没什么好的计划,无非就是宜早不宜迟,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趁着夜色出逃。

入了夜,榭棠趁着没人注意溜出了戏班,何鸣携着一包裹衣物和一些钱财,不远地跟在后头,到了约定的地点,等了半晌也没见夏小姐的影子,何鸣心里觉得要坏事,果不然,远处那定定杵着的,不是夏老爷是谁?

夏老爷并未带着一帮人来打压榭棠,而是自个儿来的。何鸣退远了些,留着空间给他们说话,虽然瞧不清楚说了些什么,不过看着夏老爷一脸悲切,还要给榭棠跪下的架势,想也能想到说的些什么。

榭棠这个人,向来心思软的很。若是夏老爷一脸凶煞,他或许还能争上一争,如今这样一个可怜老父的样子,教他根本无法拒绝。

夏家家大业大,偏偏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因此夏老爷宠爱无比,当做男孩子养着,又从小教她做生意,后来更是顺从她的意愿,让她去留了洋。夏小姐夏禾从小有些男儿气概,因此总喜欢文弱书卷气的男子,加上让洋人教化的什么自由恋爱,对着多情的戏子榭棠,一头就栽了进去,不仅不打点家里的生意,如今还想抛弃老父亲远走高飞。

榭棠心中一直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夏禾,如今有夏老爷横在中间,更是难做决断,在夏老爷切切的哭声中,最终咬牙答应与夏禾一刀两断,含着泪回了戏班。

啐——何鸣心中不屑,说的头头是到,说到底夏禾要跟着榭棠跑,只是因为家里不许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允了两个人的亲事,不就是皆大欢喜么,只是夏老爷于情觉得让宝贝闺女嫁了个戏子有失身份,于理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少爷收一大笔聘礼钱财有亏,因此非得拆散有情人。这样的戏码,戏文里唱的可太多了。

只不过这毕竟不是他的事,榭棠一副放下了的苦情样子,夏家又传出来要给刚回国的夏小姐招亲的事情,虽不知道夏小姐是已经认命还是还在抗争,但要她一个人想撼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没有几分希望。

事情到如今也算是暂告一段落。具体始末并未有太多人知道清楚,夏老爷兵不血刃解决了榭棠,之后也未曾再找他的麻烦。倒是县里闲暇的妯娌们,关于突然暴毙的“夏公子”和突然出现的夏小姐,编了许多茶余饭后的故事,有一些,也说的和事实八九不离十,当然也有些荒唐的没边了。

何班主后知后觉知道了这件事情,心中计较半天,觉得还是该登个门,于是带着何鸣匆匆去了夏府。

到了夏家,下人们倒没表现出异样,这让何班主微微放了心,也更觉得夏老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是通传的下人说如今客厅里有贵客在,请他们去偏厅稍等。

何班主静了心去偏厅喝茶,而何鸣一早挨了他老子无缘无故的一顿数落,心中本就有些窝火,再加上看着夏府的牌匾,不由想到榭棠和夏禾的那点破事,心里更是不舒坦,因此便走到庭院里一棵刚抽芽的桃花树下,练了几手功夫,抒发心中的闷气。

这一个扎步,一个回身,突然间看见有个人影隐在长廊尽头的阴影里,只把何鸣吓了一大跳,那个人影似乎也意识到自个儿惊扰了别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从阴影下走了出来。

原来是个年轻小子。穿着一身精致的藏蓝色长衫,盘扣锁着领口,看着挺高瘦,仿佛一阵风过,就能吹走,许是谁家的小少爷。看清了他的脸之后,何鸣心里有一短暂的失神,头发立整地梳在一旁,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对浓眉下,是一双又圆又大的鹿眼,泛着一层水雾,鼻梁高挺,下颚微尖,一双薄唇抿紧,搅得人心里一阵涟漪。当真是古人形容的那样,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那小少爷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脸微微红了起来,在有些白皙得病态的脸上甚是明显。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只是看得有点入迷了。”

听到这语气微软,带着些清朗的声音,何鸣才如梦初醒,连连摇头,哂笑一声,“哪里,不过是瞎练练罢了。”

听到他并未介意,小少爷很是高兴,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真厉害。”小少爷眼神里满是钦佩敬仰,表明这句话是出自他的真心。何鸣想回他一个微笑,又听见他说了一句,“你也是来夏家提亲的吗?”

“提亲?”何鸣收起了微笑,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小少爷似乎被他突然冷冽的气质吓了一下,也诺诺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是啊,现在每天来夏家提亲的人,都快要把夏府的门槛踩破了。”

何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来提亲的?”

小少爷脸更红了,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是啊,不过……”

何鸣不知怎的,消下去的气火突然又窜了上来,无情截断了对方的话,“你来提亲,你知道夏小姐有喜欢的人吗?”

红彤彤的脸蛋突然就白了下去,小少爷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我知道的,我…我本来…也没怎么指望…”

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少爷突然又抬起头,看着比他还略高半头的何鸣,“她喜欢的人是你吗?如果是你们在一起,她一定会很幸福的。我…我本来也没怎么指望这门亲的…”

何鸣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不知道是该为了他话语里对夏小姐藏不住的爱慕而叹息,还是对于他无意中对自己的评价而高兴,或是为了他的错误想法而好笑。何鸣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她喜欢的并不是我。”

“啊?”小少爷又闹了个大红脸,何鸣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心里一阵偷乐。

“是了,我听他们说,她喜欢的,是一个比女人还美的戏子。”唔,眼前这个,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从相貌身高身材上说,应该都和女人扯不上关系。

幸亏榭棠不在,不然两个人该打起来了,何鸣心想。

一阵轻风吹过,突然卷落了一片新叶,落在小少爷的发间。何鸣像是受到引诱般,伸手去摘了那片新叶,攥进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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