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颜路在小圣贤庄也难得有这样偷闲的时候,更别提政务缠身的赵政,何来这样清闲的时间逗弄孩童。
二人深知离了这里便再难有这样的机会,都十分珍惜。又坐了一个时辰,二人见天色不早便偷偷留了些钱告辞离开。
路过树林的时候,二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默默对视了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走到一处碎石路,颜路弯腰在地上抓起几块碎石,首先发起了攻击。
只见他指尖一动,一块小石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了对方的头,人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颜路平素看起来温和无害,不喜争夺,更不随意取人性命,但生死攸关下手丝毫不含糊,赵政不由地低喝一声“好”。
因为训练有素,这些人很快就回神提刀冲了上来。赵政、颜路空有一身本领但奈何手无寸铁,近身扭打并不占优势。
好在他们都反应迅速,一开始便以夺刀为目的,加上一个下手狠辣,一个下手果决,这才没有落到下风。只是双手终归难敌四拳,刺客一波一波涌上来,二人渐渐开始感到吃力。
赵政适才已经放出信号,影密卫接到消息赶过来还要些时候,这样的关头,能撑一刻是一刻,都以保存体力避免受伤为主,并不恋战。
“你们是谁派来的?”赵政问得杀气腾腾,对方却没有被他震慑住。见他们极有组织有纪律,并且有很强的心理素质,二人都觉得有些不妙:照这样的打法,只要他们体力用尽,等待他们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先走。”二人的声音毫无预兆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本是心系对方的安危,却未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两人都楞了一下。忽而相视一笑,谁也没再提让对方离开的事,满是疲态的脸上隐隐又找回了些光彩。
眼看着时间越久二人的注意力越是难以集中,趁颜路正在与面前的人周旋,有人突然在他背后偷袭,赵政为了挡住那把偷袭的刀,一个不防备自己手臂上中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伤口虽不大显眼,但周遭的黑衣很快便被血水浸湿,赵政皱了眉。
亏得颜路强打起精神为他挡开所有攻击,这才让赵政有机会作短暂的休整,从疼痛中缓过来后,方才能继续作战。
眼瞧着林中已是日薄西山的黄昏景象,颜路、赵政面对一轮又一轮如潮水般的攻击都快要脱力之际,影密卫终于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东山:这里就是峄山,也叫驺峄山,后来改“驺”为“邹”成现在的邹译山。
②黍酏(yǐ):黍米煮成的粥。醢(haǐ)酱:肉酱。
③簋(guǐ):用于盛放煮熟饭食的器皿。
☆、第7章
有影密卫的保护,颜路当即毫不犹豫地弃了刀,拉过赵政专心为他处理伤口:“没有伤筋动骨,还不算坏。”赵政连看也不看,由得颜路折腾自己的手臂,便是痛极了也只是闷闷哼上一声。
末了还有闲心打趣道:“你看,先前我在两位先生面前说要留你替我瞧病,还真是给我说中了,这下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颜路见他还有功夫说笑,下手也不留情,有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当即痛得赵政白了脸。
“你刻意的。”赵政咬牙切齿,颜路却笑得“温和无害”:“不敢,陛下有闲心说笑,不如想想之后的封禅大典。”
赵政知他在关心自己,心中一暖,但对自己的伤势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老秦人有今日,那都是踩着刀尖走过来的,我这伤算什么?”颜路见眼前之人说起自己是老秦人时满脸骄傲的神色,无奈地摇摇头。
二人回到行宫已经是深夜,颜路本欲就此离开,被赵政再三挽留,加上也怕自己三更半夜回去扰了师兄、师弟的清梦,只好作罢。
翌日醒来发现自己还是抱着赵政的手臂睡着了,有些懊恼,匆匆对赵政说了句:“得罪”,便要起身。“秦国若改你们所谓的霸道治国为儒家的王道,你可愿留下来?”赵政的声音冷不防从颜路身后响起,颜路撑着榻沿的手就此一僵。
他顿了片刻,旋即洒然一笑:“莫说法家主张百余年来已在秦国根深蒂固,就算秦国还能容下儒家一席之地,出世入世也该由掌门师兄做主……我能有今日,全仗小圣贤庄之恩,师兄师弟之义……”
虽犹有未尽之言,但赵政却已经明白:身份使然,身不由己。
如今商君之法在秦国早已如深深扎跟在秦国的参天大树,想要撼动谈何容易。当年孝公时的变法同树根破石,漫长而艰辛,如今要想变法为儒,同样绝非易事。
况且从赵政真正内心想法来说:论治国,法家之说才是最切实用之学,儒家之说,相比而言可行性却是……
但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法之精髓就在于一个“变”字,眼下距孝公强秦的时代已过去百余年,局面早有大大的不同。此时数百年的混战终结,天下初定,法家主张在这时候又显得过于霸道了。所谓刚极易折,若能用儒家主张加以中和,或许届时又能开创一番新局面……
赵政心中有了计较,但在没有定出完整章程的情况下,也不愿意空许颜路、空许儒家什么诺言,于是没有再提此事。
他急忙召来宫人服侍他穿戴整齐,颜路却早已经收拾妥当侯在了外殿。“用了早膳再走?”赵政有些期待,颜路却摇摇头:“不了……”二人一时无话,颜路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顿了顿又加了句:“陛下保重。”这才离开。
颜路回到咏归客栈,伏念、张良都已经起身。张良有些沉不住气,忙拉着颜路问:“赵政有没有为难师兄?”伏念见他在被重兵监视的地方如此不加掩饰,蹙眉沉声提醒道:“谨言慎行。”
颜路怕两人三两句又势如水火,忙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说起了自己的经历。颜路话不多却达到了解释的目的,真真假假地解释道:“秦皇遇刺手臂受了些伤,加上又受了点寒,这才疼痛难忍,我施了些药现下已无大碍。”
张良联想到那天三人在官道上空等的情景,这才在心中冷哼:原来是遇刺了,难怪瞒着众人先到了行宫。
不过经此一事张良也就更留了个心眼,赵政狡诈多疑,日后刺秦还需再作万全的准备。颜路一贯话少,伏念、张良得了他的解释也就没有再多问。
次日,三人得赵政再次邀请入宫,这回待遇却比上回好了不少。三人此刻安然跪坐在殿内,先前更是连跪礼也被免了。颜路有意瞥了赵政的手臂一眼,见他似乎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专心应对问答。
赵政简短地同三人客套后便切入了主题:“寡人曾闻荀卿赞我秦国:‘佚而治,约而详,不烦而功,治之至也①’。又云‘然而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是何也?则其殆无儒邪!②’朕如今反复琢磨,也觉得荀先生这番话有几分道理。”
赵政这番话听在颜路耳中,令他骤然想起了昨日他离开前问自己的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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