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说错了?”谢云流以为陆危楼是笑自己形容得不妥贴,嘟囔着把剩下的包子全部塞进了嘴里。
陆危楼摆手道:“承蒙谢真人夸奖,陆某感激不尽。”
谢云流舒朗的剑眉敛在了一起,看陆危楼憋笑模样,哪里是真心感谢自己的夸奖。谢云流干干地扯了下嘴角,暗道自己果然该向师弟李忘生学学,多看几本书。
见谢云流无话,陆危楼继续对付面前的清粥小菜,未几,一碗粥下肚,陆危楼吃了个半饱,蒸笼里的包子被谢云流不作声地吃了差不多,陆危楼勾唇笑了笑,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刚咬一口,就见对面正大快朵颐的人面色沉了下来,目光定在客栈门那方,含在口里的包子也不记得吞下去了。
陆危楼顺着谢云流的目光看去,一个眉目清秀,身穿青衫布袍的男子正迎着陆危楼这方走了过来,见陆危楼看向自己,青衫男子露出温煦的笑容,远远朝着陆危楼颔首点头。陆危楼心道奇怪,他并不认识此人,看此人表情,好似认识自己。
“他怎么会来这里?”谢云流吞下口中的包子,低声道。
“谢真人认识他?”陆危楼听谢云流这么说,转头问对面的人。
谢云流眉梢高挑,似乎不愿多看那青袍男人一般:“他是临淄王的随侍。”
临淄王?陆危楼心底讶异,面上仍是无波无谰,待临淄王的随侍走到陆危楼身边,他恭敬地向陆危楼及谢云流行了个礼,而后对陆危楼道:“这位可是明教陆危楼教主?”
陆危楼回礼:“正是陆某,敢问阁下是?”
青袍男子余光瞟了一眼面色沉暗的谢云流,又转向了陆危楼,温煦的笑容一直留在他脸上,他再次长揖道:“某乃临淄王随侍,临淄王邀陆教主过府一叙。”
“临淄王可提为何要见陆某?”陆危楼昨日在马球场上与临淄王李隆基是第一次见,虽说赛后临淄王颇为欣赏自己的球技,但陆危楼不知为何过了一日,临淄王就会派人来邀他去府上做客。
青袍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王爷没说是何事,只让某前来请陆教主前往府上。”
见男人不愿多说,陆危楼识趣,遂站起身,拱手抱拳向青袍男人说了句“多谢”,转身想与谢云流打声招呼,却见谢云流早已将目光丢向窗外。陆危楼心知谢云流不喜与临淄王往来,只得任由谢云流随意,自己则跟着临淄王的随侍而去。待陆危楼走远,谢云流这才转过头,他看着对面被陆危楼吃了一口丢在瓷碟中的包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开口唤道:“小二!再来一笼包子!”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陆危楼才从临淄王府邸回来。天幕渐沉,客栈里坐满了喝酒请客的食客,陆危楼四下看了几眼,未见谢云流的身影,遂走上楼,敲了敲谢云流的房门,却未有人应声。
“客官是寻那位真人么?”客栈小二刚从隔壁房里退了出来,看见陆危楼站在久久无人应声的门边,小二想起了什么,忙道,“真人晌午前就已退了客房,真人托我转告您一句,贪图名禄,终为所累。”
陆危楼听得谢云流已离开长安,心中有些怅然,又听到最后一句,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多谢。”陆危楼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小二,小二连谢三声,这才离开。
贪图名禄,终为所累。纯阳宫立派于中原,纯阳真人又得太宗及女帝亲睐,身在纯阳宫的谢云流又怎会懂得,一个东来的波斯教派,若想在武林里立足,在中原立足是如何艰难。
陆危楼按了按怀中的那块令牌,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内。
枫华谷内,一骑轻尘,马上骑士潇洒俊逸,一身道袍衬得谢云流更是出尘若谪仙。春日的枫华谷内,入眼是层层叠叠的翠绿。越过大道,谢云流索性下了马,沐在这一色烟水之中,沿小径漫步而上,时走时停,欣赏从不曾见的春日枫华谷的风景。
一路翻山,一路越岭,不知走了多久,正当谢云流准备找处地方落脚,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谢云流循声而去,在一处溪水边见到一个满面污垢的女子。
谢云流心中大惊,忙上前去查看,那女子身穿道袍,发髻虽已松散,一根道簪还插在发间,她浑身上下全是血窟窿,汩汩鲜血流入溪水之中,将清澈的溪水染成一片血红,看上去胆战心惊。这女子道袍一色纯白,不是纯阳宫之人,却因着她同是道家方外人,谢云流见此情景。他随即封住女子周身几处要穴,扶起女子,自己亦盘腿而坐,双掌抵在女子瘦弱的后背,源源内力不停注入女子体内。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来,谢云流松了口气,撤掌扶住女子。那女子刚刚转醒,未分辨面前人是谁,抬掌就要击向谢云流,口中大喝道:“妖人!纳命来!”
好在女子内力全无,谢云流只轻轻一扣,便制住了女子。“仙姑,我非歹人!”谢云流忙道。
女道姑瞧清谢云流面目,见对方亦是修道之人,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只是一瞬,女道姑脸色急变,一掌推开谢云流:“快走,那群妖人要来了,道长莫被我牵连!”
谢云流听这女道士一口一个“妖人”,剑眉敛起,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之上,朗然笑道:“敢欺负修道之人,我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谢云流话音刚落,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谢云流听得出来,来人众多,那女道姑亦听出了有一群人逼近,脸色更加煞白,不停喃喃地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他们是何人?”谢云流剑已出鞘,护在女道姑身前。
“是红衣教!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妖人!”
☆、红衣教
红衣教?谢云流从未听过此门此派,江湖上大小门派众多,随时都会有人创派建教,但这如此恶毒的教派,谢云流当真见所未见。
须臾间,那一阵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谢云流眼中。从苍翠密林中走出数十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她们以兜帽将头发及面容遮住,只留一双眼睛注视着谢云流。从服饰看上,她们不似中原教派,倒与长安城中波斯商人的装扮颇为相似。她们有些人手中拿着短剑,有些人则手持月轮,为首的女子手中并无任何兵器,一双明眸之中露出森冷寒芒,好似这一双眼眸就能将人冰封。
“原来你还有个相好的。”为首的女子身姿妖娆,她的目光在谢云流身上打量了一番,嗤笑了声,“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妙,锅配锅,瓢配瓢,仙姑配道长,好姻缘。”
“哼,果然是蛮夷,即使在中原创教,也不过是粗鄙愚昧之人。”谢云流冷笑,握在手中的长剑锋刃闪过一道凛冽寒光。
似乎谢云流这句话戳中了红衣女子的痛处,那女子脸色急变,冷眸深剜谢云流,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无数个血窟窿来,才能消得这心头之恨!“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中原武学是如何博大精深!”
话音落下,围绕在谢云流与女道姑身边的数十红衣女子遽然而动,谢云流眼角余光四下瞟了几眼,手中长剑竖在眼前,一股湃然剑气从他周身发散而出,逼得围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们纷纷后退几步。
“给我上!”领头的红衣女子声音突然拔高,她当先一掌攻向谢云流,随后数十名红衣女子欺身再攻。只见谢云流手中长剑在一片红色海洋之中挽出道道华光,不过片刻,围住谢云流的数十名红衣女子已被击退了大半,只剩不到十名红衣女子惊愕地立在谢云流三步之外,前进不得。
领头的红衣女子一手捂住左肩,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浸湿了她红色衣袖,细长的黛眉高高挑起,一滴冷汗自她额间滑落。没想到,自己竟是遇见了高手!余下的红衣女子见领头的女子没有下令,皆不敢再上前与谢云流力拼,她们也都看了出来,眼前这个男子绝非泛泛之辈!他剑意飘渺空灵,寻常人若使出这样的剑法,早已身形转换许多,而谢云流的脚步却一步未动,只有扬起的袍角,证明谢云流的确在执剑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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