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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危楼这一句谢轻轻飘飘的,显然这不是谢云流想要的谢礼,谢云流捏着碗索性坐在了陆危楼身边,扯起嘴角干笑道:“听闻陆教主祖上原是中原大族,陆教主前来中原已尽三年,这一年又时常出入临淄王府邸,对救命恩人就是如此态度?”

“救命恩人?”陆危楼也笑了起来,“谢真人刚不是说,全靠陆某一身纯厚内力,才保住了命么?”

“你!”谢云流捏紧了手中的药碗,陆危楼“不识时务”已不是一天两天,他现在后悔救了陆危楼。

说到底谢云流还是介意陆危楼与临淄王交往甚密。陆危楼肃了肃神,正色道:“谢真人既然不愿与陆某为伍,为何又要答应陆某一同查询凶手?”陆危楼的眸光在谢云流身上徘徊了一瞬就收了回去,一向沉稳的心底突然打了一圈涟漪。

谢云流道:“那两人滥杀无辜,有良知者皆会将他们绳之于法,我帮你,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长安百姓!”

“好一句长安百姓!”陆危楼忽然抚掌赞叹,巴掌声回荡在屋内,显得十分突兀。

谢云流皱眉,手中的药碗已被他捏出了条裂纹,他紧紧盯着面前抚掌的人,眼光越来越冷。

陆危楼停下了拍掌,他体内的毒素只剩一丁点余毒,脸色不似往常,仔细看脸颊两侧还有一些青色。“谢真人,你至情至性,为朋友甘愿赴汤蹈火,然而你可曾想过,你的朋友,会不会愿意让你这么做?还有,人至情而失理,终为你之弱点。”陆危楼说完,重新又躺在了床板上,该说的,陆危楼全都说了,至于谢云流能否明白他的意有所指,那就看接下来谢云流能否醒悟。

“咔嚓”一声,谢云流手中的药碗应声碎为两半,谢云流的目光落在两片药碗上,过了许久才逐渐离开。人至情而失理,他的师父也曾如此说过,至情至性是好,不听劝诫,进而伤害至亲之人,那这一份至情至性,就会害了谢云流。

“那人应该还未走远,我们继续追。”谢云流道。

陆危楼双眼紧闭,点头道:“谢真人可有把握能追到他?”

“有,他能回去的地方,也只有苗疆了。”谢云流站起了身,他没有看躺在床板上的陆危楼,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陆危楼睁开了眼睛,看着谢云流修长的背影,失望地摇了摇头。

谢云流从酒坊的地窖里寻了两壶清酒,给陆危楼一壶,又留了谢云流一壶。陆危楼卸去了伪装,身披黑色立领长衫,银发如瀑,他剑眉星目,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而他身边年轻的谢云流神色则随意淡然,好像并非是要追捕凶犯,而是去饱览山河风光。

“说定了,找到那人,我动手。”谢云流拍了下系在腰间的长剑,对身边骑在马背上的陆危楼说。

陆危楼勾唇笑了笑:“好,我就封住他的去路。”言罢,陆危楼马缰一扬,带马往山下疾驰而去。谢云流连忙跟上,南山初春的景色渐渐消失在两人身后。

巍峨的长安城内,朝廷的新年休沐结束,大明宫内群臣拜谒中宗,中宗御座的垂幔后,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指盖上涂满了赤红的丹蔻,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凭几上,目光透过垂幔,落在朝臣中一个龙章凤姿的青年身上,女子秀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点在凭几上的手指蓦地收紧,临淄王李隆基,是韦氏心中一个刺,她要快点拔掉他!

立在丹墀下的青年注意到帝王垂幔后那一抹冰冷的目光,神色不变,依然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韦氏目光一侧,同样将目光落在了自己丈夫的身上,若非中宗阻拦,她早就将临淄王置于死地,也不用拖到今日。李氏,真是可恶,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向武氏那样坐在垂幔前的那张椅子上,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接受群臣的叩拜。她,不要做皇后!

自长安远去苗疆少说也要两个来月,谢云流与陆危楼一路打探,皆未得到御蛛人的下落。暮春之时,两人来到了成都。

作为西南重镇,成都虽不及长安繁华,却自有一番热闹。西域带来的大象当街可见,当真走往的有苗人也有中原人士。

谢云流与陆危楼租了一处客栈落脚,两人又在成都城周围四下寻访,未有结果。在成都停留了半月,两人加紧赶路,又过半月,两人终于抵达了五毒教中。

☆、人屠之谜(6)

前来迎接谢云流与陆危楼的是五毒教右长老艾黎。

陆危楼与谢云流二人向艾黎互道姓名,艾黎引二人入五毒教大厅,分宾主而坐。待三人坐定,陆危楼道:“恕在下冒昧,教内是否有事发生?”

艾黎问道:“陆教主何出此言?”

坐在陆危楼身旁的谢云流也觉得一路行来,五毒教内处处透着诡异,每一位五毒弟子好似在防范什么,谢云流想若非他与陆危楼二人由艾黎迎入五毒教,怕是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进来。

陆危楼略微瞧了一眼四下,整个五毒教的大厅内,除了安置的几名侍奉弟子,还有一些装束与在大厅外所见的守护弟子一样的五毒教众,他们每人手持虫笛,神色凝重。将大厅内一切收入眼底,陆危楼直视艾黎道:“教内护卫森严,每位五毒弟子皆严阵以待,是以陆某才会如此推断。”

艾黎叹了一口气,脸色又沉了几分,他拱手向谢云流与陆危楼道:“二位既追查到此,想必也是知道那贼人乃是出自五毒教中。”

陆危楼点头:“谢真人与那女贼人交过手,那女贼人可以藏起五毒招数,但所用的迷心蛊却只有五毒教中人才懂。只是此女子虽已伏诛,但还有另一名男子侥幸脱逃,我与谢真人皆认为,寻其源才能寻至其人,所以这才叨扰长老。”

听得陆危楼如此说,艾黎看了一眼一直正襟危坐却不发一言的谢云流,谢云流见艾黎将目光对向自己,略向艾黎颔首点头,简单地行了个礼。

艾黎亦向谢云流点头回礼,而后看向陆危楼道:“陆教主说得不错,此二人的确为我五毒教中人,在教中两人所用名号为醉蛛。三年前,本教风蜈使发现醉蛛夫妇二人为练邪功将人灌醉喂予所豢养的蜘蛛吃,风蜈使曾处罚过他们二人,谁知他们二人记恨在心,在比武中杀掉了风蜈使,被教主关押在牢中,半年前竟然从牢中脱逃。直到一个月前听说陆教主与谢真人查到此二人,手刃女子,醉蛛却逃脱了,那醉蛛生性狡诈,睚眦必报,他自小生长于苗疆五毒教中,最好的掩护地点便是五毒教。再者,艾某怀疑当初有人私下助其逃脱,教主又不在教中,我只得加强守卫,以防他与贼人趁机发难。”

“右长老可有怀疑之人?”谢云流问道。

艾黎一怔,面有难色,摇首笑道:“醉蛛若有动静,我会派人通知二位。”

艾黎言下之意就是已经知道醉蛛身在何处,既然他能追踪到醉蛛,那暗中助醉蛛逃脱之人艾黎也应该知晓是何人。只是此乃五毒教中之时,谢云流乃纯阳真人大弟子,陆危楼又是明教教主,艾黎忌惮防范他们二人实乃常情。谢云流还想再问,陆危楼伸手按住了谢云流的肩头,示意谢云流稍安勿躁。“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右长老了。”陆危楼稳住了谢云流,拱手向艾黎道谢。

艾黎拱手还礼,命一位五毒弟子带两人前往客房。两人走进客房,谢云流愤懑地曲腿而坐,望着长身而立,站在门边,眼望五毒教祭坛的陆危楼道:“陆教主是否已经猜到那位暗中相助醉蛛的五毒教叛徒是何人?”

陆危楼没有转身,目光依然落在门外,他淡淡地道:“陆某初来中原不过三年,哪里能分清楚这武林教派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与明争暗斗呢。”陆危楼并非谦虚,而是实话,明教的势力仍旧仅仅徘徊于长安城内,伸不到中原,触不到江南,更不要说这遥远的苗疆。

谢云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听见谢云流的冷哼声,陆危楼突然来了兴致,他负手转身,将门口的阳光遮去了大半,鹰眸里透出一缕亮色来,他向着谢云流走了几步,也盘腿而坐:“谢真人是不是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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