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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些画吗?她轻声说。听不出口音的普通话,声音有点沙哑,但还算动听。

谢谢。我自己看看就好。我说着,转身继续自顾看画。

她于是不走近来,只是远远站着。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那是一种轻柔而没有压力的存在感,如一片花瓣无声地展开于空气中。从她的年纪来看,应该不会是艺大的打工学生,但也不会是店主。因为这样一家画廊需要的资金和背景,应该需要至少两代人的资本积累。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她是某个有财势的人的爱人,把经营画廊作为职业或者兴趣。我对此并没有任何偏见,美女我固然见过不少,像她这般气质的却几乎绝无仅有。而这当然也是一种资本,善加利用没什么不好。

比起五六米开外的气质美女的身份悬念,眼下我考虑的,是另一个更为切实的问题。那就是,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个突破口,开始我在上海的职业生涯。

看完画,我转身扫一眼二楼大厅。她还在。她站在楼梯口旁,扶着栏杆眺望玻璃墙外的暮色。她穿黑色长裙,长发微卷成动人的弧度,柔软地垂落在肩上。这情景几乎可以入画。标题也是现成的——画廊里的女人。

我走到她身前,说了声对不起。她过了片刻才转头看我,神色里有一点茫然和恍惚,这使她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子,而不是三十余岁。但这瞬间的游移很快消失了,她恢复成刚才那个优雅的女人,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简单地向她说明我的职业范围。我说,如果你有什么可以给我做的工作,请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我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黑底白字,印着我的姓名和E-mail地址,及电话号码。这是我到上海后第二天按照原来在香港的名片重做的,纸张没有港版的厚重之感,若凑合着也能用。我的确已经不复过去对细节的挑剔,若是从前,我一定会换一家重做,直到百分之百符合我的标准。

她仔细地看了一下名片,念出我的名字。

芮敏。她读道,这两个字被她读得清晰缓慢,听来居然有几分陌生之意。她停顿一下,然后说,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我意外地哦了一声。即便在业界,知道我的人也应该寥寥无几才对。毕竟我一向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没有一幅画署上过我的名字。

你跟我来。她说完这句话,往楼下走去。我跟在她身后,一边下台阶一边欣赏她走路挺拔而不失悠闲的姿态。我不由得想,等自己到她这个年纪——那并非十分遥远的事——大约是无法达到这样的从容。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微妙,你过什么样的生活,从举手投足间清晰可辨。

反正我也是竭尽全力生存下来的,我对自己说。即便不够优雅,我是我自己就足够了。

我们来到楼下,她走到摆放在大厅醒目位置的巨大办公桌前,从桌上的银色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瞄一眼店名。白色名片上印着四个黑色的字。风华绝黛。华字的一竖拉得有颇有破竹之势。

我是黛瑶。我丈夫华新是这里的老板。她以一种熟稔而让人放松的态度握住我的一只手,说,我们从麦那里听说过你的事,我一直都很想见到你。

☆、三、曼因

月亮潮汐三、曼因

风华绝黛的女主人黛瑶邀我在后天,也就是周五晚上,去她的家中吃晚饭。我答应下来,并寻思着该去给自己买一身做客衣服。我的行李箱有精简过头的趋势,里面只有两三套夏天的衣物,且全都是懒散平淡的款式,我平时配一双露趾皮拖鞋就出门了,十分地不修边幅。既然去画廊主人的家里,还是应该多少表现一下自己的品位才是。外在的东西并非不重要,不管是金玉或败絮,体面的第一印象有时甚至会根深蒂固。

于是我在第二天下午外出买衣服去。我照例不去逛那些名牌卖场,而是在外贸小店间游走。无意间看到一条白裙子,下摆若隐若现半朵粉色荷花。这裙子何其眼熟,我不由得一怔。

我见过同一条裙子,那是在拍卖行的某次酒会上。对于此类上流人士聚集谈笑的场所,我总觉得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于是只顾专心吃喝。那天的香芒布丁做得相当地道,我第二次去取时,撞见同样第二次往盘子里装蜜黄色布丁的另一个女孩。她穿着印有荷花的白色及膝裙,短发,戴眼镜,是个寻常不过的年轻女孩儿。女孩转头看我一眼,忽然对我一笑。

我知道她为什么笑。因为关于布丁的小小巧合。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大约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专注于食物。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十分漂亮,即便隔着眼镜看去依然神采动人。我也对她笑了半秒,本打算就此转身走开,她却脆生生地开口问我,你是上海人吗?

我愣了片刻,摇头否认。女孩叹一口气,说,我看你长得真像江南的女孩子,还以为你是老乡呢,没想到猜错了。

我为她的天真和直率又笑了一下。我早已不知道自己该算何方人氏,算起来我在很多地方都生活过,却都没有归属感,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片埋葬了母亲的贫瘠的土地,才是我真正的故乡。

上海可不能代表江南。我对女孩说,我母亲是杭州人。

她哦了一声,说,那我们还是很近的了。

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她我从未去过杭州,但这时谈话的气氛业已形成,我不好贸然走开,于是和她攀谈起来。

十五分钟里,我得知了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她出生长大在上海,毕业后进入某拍卖行工作,半年多以前,她被派驻到香港总部的公共关系部门。再过三个月即将返回上海。

我惊讶于这个女孩在香港待了大半年却没有沾染上一点功利的气息,也许是因为她清澈的眼睛。和她交谈时我忍不住长时间地凝视那双眼睛,那实在是过于清澈的存在,以至于让人害怕它会蒙上现实的尘垢。

那时我并不知道,命运如一张网,在那个著名建筑的大厅的穹顶里,对我张开了细密的触角。那以后的日子,我每次想起这次相逢,都觉得平淡如港剧情节。然而爱情与情节性无关。三个月后,我爱上了这个叫做曼因的上海女孩,却没能实现陪她一起去上海的诺言。我只身一人去了敦煌。

而今,居然让我看到同样一袭白裙,挂在那家精品店的橱窗里,背后衬着本色的细竹帘子。这条裙子有一点点天真的味道,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刺绣,单纯的款式。我忽然发现,那正是曼因最初的模样。

虽然日子久了,你就会发现,那样的纯情背后,其实也还是有其它一些东西存在。只是我一直刻意去忽略这一面。这样看来,真正天真不懂世故的人,是我才对。

我最后深深看一眼那条白裙,转身离开。上海抄袭了香港的式样,却整整晚了一个春天。

反正我是不穿裙子的。

去黛瑶家做客的那天晚上,我穿了一件白色大下摆开衩的中式衣服,松松垂在细蓝白条纹直筒裤外面,腰间系一根色彩斑斓的绣花腰带。这腰带是去年在丽江旅行时买的,据说是黑彝女子的全套陪嫁中的一部分,厚重的质地,黑色的粗布几乎完全被各种颜色精绣的花朵图案所覆盖,累累坠坠的饱满色泽,有如南美画派绚烂的笔触。

去丽江时本可顺路去看望母亲的坟地,但我没有去。故地重游多半徒增伤感。死者已矣,我所能做的只是更好地活下去。我想母亲也会原谅我的不合常理。

后来给老师打电话说起去了丽江,她只是哦了一声,甚至没有问我是否去探望母亲。她比我更倾向于避开自己不想面对的事物,放下电话的瞬间,我忽然如此觉得。

黛瑶的家位于西区高级住宅群落间。C座三十四楼。我抵达的时候,落地长窗外的天色正转为一片灰红。我将一大把橙色间杂紫色的天堂鸟递到来开门的黛瑶手中,她随即对我展颜一笑,那笑容和我记忆中一样妥帖动人。

穿过两旁排列着博古架的玄关进到客厅,我一眼看到,客厅的白色长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是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一身白色的衣裤,坐在沙发一端看着电视。

我对酷爱穿全套白色衣服的男人,总怀有若干偏见。我觉得这一类人不是多少有洁癖,就是太过矫揉造作。两者都不是我所能欣赏的。所以看到那个男人的白色衬衫和休闲长裤,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这人是黛瑶的丈夫华新,那我就不考虑为这对夫妇做事。好在这顾虑是多余的,黛瑶向我介绍说,这是他们的朋友安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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