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蕙兰苑时,章瑛已觉好些,又叫阿圆取来御医事先配好的安胎补气的成药,用温水泡开服下了一丸。他近来胎气很稳,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此药,但他刚才情绪激动,腹中动静也有些不对,此时便不免后怕起来。
吃过药后,章瑛在软榻上靠坐了一会儿,心思又渐渐回到了邹良刚才的话上。这些言辞虽然极不入耳,却又令他无法辩驳。章瑛为皇帝感到委屈:皇帝明明是那样一个自律、自省且洁身自好的人,而自己却给他带来了可怕的被人攻击的口实。章瑛无法容忍那些陌生人捕风捉影地揣度皇帝,对皇帝指指点点。他想,那完全是因为他们不认识曹钰本人。他们没有见过皇帝十四五岁时在朝堂上稳重地与金正明及其党羽周旋,没有见过京郊大火那年皇帝镇定自若地面对潜在的刺客,没有见过皇帝为了处理政事在御书房里枯坐了无数光阴,没有见过皇帝一遇要事就会日夜不休地召见大臣商议对策。他们更不会知道,二十来岁的皇帝从幼年登基起就变得持重而老成,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青年人的样子。
想到曹钰多年来始终兢兢业业、万事谨慎,现在却可能因为族人的诡计和亲近自己而被人议论为“昏君”,章瑛不禁自责万分,掩面痛哭起来。
三十一
听到谨言和阿圆给皇帝问安行礼,章瑛才发现曹钰来了,连忙背过身去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曹钰似乎也有些心烦意乱,只是干巴巴地说:“云栖,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不好。”章瑛看皇帝如此反应,猜想他也觉得邹良说得有理,心中越发难过。
章瑛想了想说:“邹御史所言不差,陛下确实应当从善如流、拨乱反正。”曹钰问:“你这是何意?”章瑛道:“微臣之事,都是由章忠信居心叵测、胆大胡为所引出,并非陛下刻意为之,陛下也万不该为此事而背上骂名。既然天下人已有议论,还请陛下速速决断,令后宫秩序与朝廷纲纪重归正途。”
曹钰紧盯着他问:“依你所见,要怎么个重归正途法呢?”章瑛咬牙道:“自然是疏远微臣,以示拒斥门阀势力。若能在贤良人家中重选新后,则更能安定民心。”曹钰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个新后要到何处去选?”章瑛道:“去年大臣们不是推举了许多人选?陛下不妨再想想。”曹钰道:“若是我不肯另选新后呢?”章瑛急道:“陛下多年来精心治理天下,殚精竭虑、昼夜辛苦,又怎能让心血一朝尽毁于章瑛身上?若是陛下不肯答应微臣,那么微臣便成了天下的罪人,今后也无颜再与陛下相见了!”皇帝闻言勃然色变,拍案而起道:“章瑛,你想得倒好!你不是要自证清白,不愿再与朕相见吗?如今便遂了你的心愿吧!”
章瑛还从未见过曹钰发这样大的火。等他回过神来,皇帝早就走远了。章瑛气愤至极,不明白皇帝怎么会说出“遂了你的心愿”之类的话。他想,自己也是堂堂男子,不可能仅仅满足于终日躲在后宫中与皇帝卿卿我我,全然不顾天下人的风评。自己并不是无理取闹,更不是惺惺作态、以退为进地谋夺后宫权位。他希望皇帝得到臣属的敬重、支持,来日大展宏图,这有什么不对?
忽而怨愤,忽而伤心,章瑛彻夜难眠,天亮时头痛欲裂,腹中也不大舒服。章瑛还没有叫人去传御医,这几个月来专门为他检查胎位的杜御医却已经奉皇帝之命来了。杜御医给他诊了脉,仔细摸过他的腹部,就开了几贴安胎定神的药物,又吩咐章瑛卧床静养几日,不要频繁走动。
章瑛不知道这个要求究竟是御医按照他和胎儿的状况做出的诊断,还是曹钰不想见他、要将他禁足于蕙兰苑的托词,不过他身上确实难受,也就乖乖服从了。仿佛是感受到了母父的情绪,胎儿也有些焦躁,动作十分频繁。章瑛反复抚摸着腹部,想让里面安定下来。
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章瑛的心思越发烦乱。虽然前一天还在建议皇帝速立新后,但他此刻却明白过来,假如曹钰真的再跟旁人生下其他孩子,冷落了自己腹中的骨肉,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大度地表示高兴,哪怕皇帝会因此获得邹良和天下人的赞颂。那么,皇帝是否也觉得他这种自相矛盾的态度正是一种自命清高的虚伪呢?
章瑛还是想再跟皇帝深谈一番,即便仍旧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他也不希望两人之间留下误会。
在蕙兰苑休养的三天里,杜御医一日两次来给章瑛看诊,可皇帝却始终没有出现。一开始,章瑛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认为按照皇帝务实的性格,他肯定能很快消气,继续冷静地帮着自己分析利弊,设法处理邹良提出的诸多问题。但是过了两天,章瑛不得不承认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甚至两人争吵那天曹钰反常的怒气都预示了这场矛盾不太可能轻易解决。假如曹钰那天的言辞也如惯例一样并不是戏言,那么他所说的“遂了你的心愿”的意思就是此后再也不会与章瑛相见。这让章瑛害怕并且忧虑。
章瑛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和皇帝相处了十余年,自幼只有他会着急上火,皇帝则总在一旁平静地开解,似乎并不认为世上有什么应付不了的难事。而现在的情形却明显不再是如此。章瑛并非总要等着别人哄劝、安慰,他也完全愿意主动前去跟皇帝谈话或者认错。问题是,他仍不清楚皇帝那天为什么会对自己动怒。就算他的建议既不可行也不周全,但他毕竟没有恶意,再说这样的毛病他也不是犯了一次两次了,皇帝怎么会突然计较起来了呢?
章瑛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他决定先彻底弄清皇帝大发雷霆的原因,否则去找曹钰对话就会变成去敷衍他,可能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张。接下去的几天,章瑛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和思考邹良的言辞以及自己跟曹钰的争执,渐渐地,他确实发现了一些自己原先没有想到的地方。
章瑛曾认为邹良那天所说的话字字在理,都是真知灼见。但是冷静下来想想,里面却有许多经不起推敲之处。
皇帝虽然允许章瑛以宫眷身份参与政事,却也只封了他一个奉君的名位,仍让他居于徐、林两位侍君之后,可见确实考虑到了他的门阀出身,想要在后宫中对各方势力加以平衡与限制,令得势者不得宠,得宠者不得势,其中的用意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况且章瑛被封为宫眷之后,皇帝既没有封赠或者提拔过章家的任何其他人物,也没有一点为富阳侯和颍阳侯平反的意思,在其他政策上更是毫无变动。这怎能算得上是为了讨好一个人而令后宫无序、朝政紊乱呢?即使某些趋炎附势的地方官员今后可能会看在章瑛的面子上设法巴结他的亲友,但这种古已有之的官场宿疾并不完全取决于章瑛的出身背景,皇帝和章瑛也尽可以慢慢妥善处置。
曹氏立国以来,门阀之患已经延续几朝、根深蒂固,不要说金、章二家那些能够在举国上下呼风唤雨的先人,就是跟前几年去世的金正明相比,章瑛眼下对朝政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皇帝又何至于因为喜爱他而丧失民心?假如国之兴衰只取决于皇帝于床笫上的一念之差,那么邹良对政事的看法也实在太过简单幼稚,又回到那种肤浅的“女娲亡国论”的调子上去了——只要没有妺喜和妲己,夏桀和商纣就仍是英明贤君。
至于章忠信等人造出的流言,它虽能暂时让章瑛名誉受损,却也不见得会给皇帝带来多少麻烦,也就是说,其实际后果也许根本不会像邹良所形容的那么严重。就连章瑛也知道,操纵舆情向来是政坛中最常见的伎俩——门阀及其手下会用,皇帝和朝廷难道就不会用?跟指责章瑛以色相迷惑皇帝的谣言一样,宣布章忠信通过巫蛊之术谋逆的判决也是荒唐至极的无稽之谈,但是只要大理寺言之凿凿地昭告天下,百姓们便同样信以为真、痛骂“逆贼”,不知道邹良对于这种内情又会怎么解释?
按照冠冕堂皇的说法,舆情乃是民心向背的征兆,帝王官员都不能够等闲视之。但是真正的御人者们无不心知肚明,百姓自古以来便时常因为心智蒙昧而任人摆布,就算是天降祥瑞、河图出世之类的离奇说法,只要传布者精心挑唆、拼命鼓动,百姓们也会照样口耳相传、深信不疑。倘若皇帝有头脑、有本事,又怎会仅为了坊间不利于自己的说法甚嚣尘上便束手束脚?难道他就不能拿出有效的反制手段?可见邹良仍是书生之见,不通世故。
章瑛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京郊大火那年,攻击十多岁的皇帝施政不利,引发天谴的恶毒民谣都未能动摇朝政,到了此时,“内侍□皇帝,导致朝政废弛”之类的说法又能有多大威力?只要愿意,章瑛今后也能仿效秦人礼和皇帝过去的做法,策动相互不睦的族人自行检举章氏子弟零碎的不法之举。博取“大义灭亲”的“美名”又有何难?当然,真正的大义灭亲之举章瑛绝对不会去做,皇帝也不可能同意,否则便会引起朝野震动、血流成河,这才是邹良意料不到的天下大祸。因此,章瑛充其量也只能帮着皇帝约束或者逐渐收服族人罢了。
不过,这些发现却令章瑛愈发疑惑。邹良话中的毛病连他都能想明白,比他精明得多的皇帝肯定也早就看透了。既然如此,曹钰那天为什么又会那样气愤呢?直到第四天下午,章瑛才恍然大悟——皇帝的怒气根本就与邹良毫无关系,自己的言辞和态度才是症结所在。
章瑛想到,皇帝虽说贵为天子,但是受到的约束、限制只比常人更多。他能够赐给自己的最好的东西也就是一个后宫名分,这承载着他的一片心意,而自己却偏偏屡次在他面前表示看不上宫眷的位置,甚至劝他早立新后,难怪连曹钰这样惯于自制的人都会失去耐心。对于皇帝的关怀体贴,章瑛向来心安理得、颇为享受,但是一旦受到邹良的指责,他便立刻建议皇帝疏远自己,甚至都不仔细想想这些指责有没有道理,更不考虑如何与皇帝共同应对——这不是薄情寡义、毫无担当,又是什么?同样是章忠信惹出的那桩意外的当事者,皇帝最终的选择是撤回早先的诏令,将章瑛从冷宫接回,重新安排相关事体;章瑛遇到责难的反应却是急于独善其身、离开皇帝。如此一比,且不说智谋,就是两人的襟怀品德也是高下立判。
显然,让皇帝极度失望的,并不是章瑛再一次思虑不周,而是他那始终可疑的态度:他总以为自己仍是一个过两年就要出宫自便的内侍,而不是要跟皇帝相伴一生、共历起伏的宫眷。而皇帝在明知他种种缺点的情况下,仍对他容忍许久、反复安抚,更是表明了对他的爱护之意。
也许是因为章瑛沉思时坐得久了,腹中的胎儿突然大力翻动了几下,似乎也在提醒他要弄清自己现在的身份。章瑛觉得自己的性子是非改改不可了。假如他仍是内侍,那么他今后不论如何行事都只涉及到自己一人,只要不触犯法度,为所欲为也无不可。但是他眼下明明已经成了一名宫眷,甚至即将产下与皇帝共同的孩子。所以,他的退缩畏难之举便意味着自私任性,也会给曹钰增加额外的负担。政坛之事时移势易、并无定数,实在不应轻易弃子认输。就算是为了保护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他也该学学秦帝后和曹钰的冷静务实,试着尽力扭转局势。
章瑛觉得自己的脑子至少比几天前清醒了一些。等到晚间,他便前往皇帝的寝宫求见。
皇帝照例坐在书房里看书,见到章瑛便冷道:“章奉君又是来劝说朕的?”章瑛摇头道:“不是,微臣是来认错的。”曹钰道:“章忠信胡作为非有错,朕没有问明你的心意,将你强索为宫眷也有错,不知章奉君又错在何处呢?”章瑛道:“我错在一遇责难便动辄求去,未曾将陛下视作至亲家主。”
章瑛刚刚朝前走了几步,皇帝就摆手阻止他靠近,又道:“你不怨恨朕将你困于宫中、不得自由了?”章瑛次次被他问到痛处,想了想才答道:“事已至此,怨恨何用?陛下曾说,文皇帝待秦帝后如何,陛下便待我如何。陛下果然说到做到,微臣却实实地辜负了陛下。陛下若能不弃,微臣愿终身以秦帝后为范,忠心侍奉陛下,不论何时都与陛下同共进退,再也不会只顾一人逍遥自在了。望陛下看在孩儿的份上再给微臣一次改过的机会。我日后必定尽力约束自己,将轻率毛躁、自私任性的毛病都改了。微臣不敢虚言搪塞陛下,也请陛下监督微臣。”
说完之后,章瑛扶着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曹钰才从书桌后走出,点头将他搀起。
三十二
经过此事,章瑛特意将《左传》中的“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等说法拣出,亲手刻了几枚闲章提醒自己,也渐渐明白了性格极为刚强的秦人礼为何会从年轻时起就笃信佛教,甚至让人在那座御书房里的屏风上也绣上了法华经变。章瑛想到,秦人礼一心向佛的原因恐怕与其他信徒并不完全相同。除了追求跳出轮回、早登极乐之外,他可能还希望通过学佛参禅来戒躁养性。自己既然说过要学习秦帝后,今后遇事时也就应当先思后行,多为曹钰与大局考虑。
不知是因为初夏暑热,还是月份渐大的胎儿挤压了其他脏器,章瑛的胃口变得十分有限,只能按照御医吩咐的那样少食多餐。蕙兰苑后院新搭建的藤架上已经绕上了藤蔓,不过刚种下不久的植物叶片稀疏,暂时还无法遮阳。于是章瑛便叫来工匠在棚架上另铺一层草席,下面的空地上则摆好了石桌、石凳、软榻等供人乘凉。
曹钰见章瑛这几日吃不下东西,每日都命人送来鲜果,章瑛一人吃不了许多,又叫身边的宫人帮着一起吃。一天,阿圆给躺在后院软榻上的章瑛端来一盘新鲜的杏子,他随手拿起一枚咬了一口,酸的牙都软了,换了一枚仍是如此。章瑛起身看了看,发现阿圆捡到自己盘中的果子竟都是青绿不熟的。他问阿圆在搞什么鬼,阿圆却理直气壮地说:“酸的好啊,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公子多吃酸的吃能生皇子!”章瑛笑骂道:“我这孩子都八个月了,是男是女早就定了,你现在叫我吃酸的还有什么用?”
阿圆还在那里磨蹭着不肯动,章瑛又逗他说:“莫非我生不出皇子你就嫌弃啦?”阿圆忙道:“谁说的!我最喜欢小姑娘了!生了小公主我能帮着带!”这下连一贯沉静的谨言也笑了,说:“得了吧,你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谁敢把孩子交给你。奉君别听他胡说。”阿圆立刻反驳说:“我真会带!我那几个堂妹小时候都愿意跟着我,还都抢着要给我当媳妇呢!”他这话惹得章瑛、谨言和后院里的几个宫人都大笑起来,阿圆闹了个大红脸,羞答答地溜走了。
一群人正在说笑,皇帝来了。曹钰拿出一封信对章瑛说:“太傅回京了。”章瑛一惊,连忙坐起。太傅金仁学识渊博、才情高旷,出身金氏却始终心向朝廷,深得秦人礼和曹钰的敬重。他四年前便告老挂职,离开了族人聚居的京城,专心享受园圃之乐。皇帝与章瑛都是幼年丧父,秦人礼对孙儿和内侍们又管教极严,唯有金太傅性情诙谐,待人温和,所以两人都将他视作父亲一般。
章瑛还以为是金家出了什么大事,曹钰却说:“不为别的,是他夫人过世了,太傅送灵柩回京归葬。他老人家信里还说要来看望我们。”章瑛道:“虽说君臣有别,但是哪有先让长辈来探视晚辈的道理。”曹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来同你商量。”章瑛想了想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傅家中办白事,陛下作为弟子去敬几支香也是应该的。不过陛下若是去了,场面总是不小。带许多人不说,光是礼节就十分繁杂,还要让太傅安排接驾等等,反倒是添了麻烦。”曹钰听了点头称是。
章瑛又道:“我既然是宫眷,也曾在太傅跟前受教,代陛下前去慰问一番倒也合适,陛下说呢?”曹钰道:“你现在身子重,千万不要勉强。再说有孕之人探视丧家会否不吉?”章瑛不信鬼神之说,表示并不介意,向曹钰问明了金夫人落葬的日期就答应亲自到太傅家走一趟,皇帝则叫他一定要留心保重身体。
金氏祖坟位于京郊的一片风水宝地,与皇陵距离不远,可见太祖当年的恩宠。不过章瑛的身体眼下经不起好几个时辰的车马颠簸,无法随同太傅一家离城出殡,只能等着众人从墓地返回,在金家摆好的灵堂中与他们见了一面。为了表示郑重,章瑛特地捡了一套最华贵的宫装穿上,头戴笼冠,身上的玉佩组绶之类也一样不差地佩戴齐全。按照宫规,他并未在金家久留。传达了皇帝的慰问,敬香赠礼之后,章瑛就匆匆告辞,与太傅约好宫中再叙。
过了几日,皇帝和章瑛在永和宫偏殿摆了一桌家宴招待金仁,席上摆的都是太傅爱吃的菜品。知道金仁好酒,皇帝又准备了十余坛各地佳酿让他带回。金仁见章瑛十分大方地坐在皇帝身边,打趣道:“陛下过去只知操劳国事,现在有奉君在旁,又将升为人父,自然是事事得意了?”曹钰笑了笑说:“太傅不知道,我二人前几日刚刚争过,云栖还说要同我分道扬镳呢。”章瑛没想到曹钰竟会将两人吵架的隐私说给长辈听,惭愧地低下了头。太傅道:“过日子哪有不磕碰的呢?这就是人气、烟火气,家家都有,陛下不要过于介怀。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随随便便就说分说合,终究也不大妥当,还易伤人,奉君说呢?”章瑛再次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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