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伯父。”钟意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他熟悉里面这个声音,是鬼剪王的声音。
黑暗中走出一个脊背微驼的人,长长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长发上沾着草和灰尘。
竟然是钟意在战犯管理所附近看到的那个人,他这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人时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鬼剪王走出夹壁墙,撩了撩散乱的长发,露出黑黝黝的面容,钟意几乎无法辨别出他的面容,两年的时间,鬼剪王已变得十分苍老。
“伯父,你怎么这样了?”钟意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和鬼剪王一同坐到地上。
“你说一个叛徒的父亲能怎么样呢?我现在就是一只只能躲在黑夜中的老鼠。”鬼剪王摇头叹了一口气。
“难道梦月也承认自己是叛徒吗?”钟意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她没有说,因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她已经死了,”浑浊的泪水顺着鬼剪王黝黑的面庞滑落。
“什么!她已经……”钟意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右手撑住了地面,他最怕别人谈到梦月已不在人世了,“不,不会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我刚才还看到了她的身影,伯父,你不要骗我了,我并不相信梦月是叛徒,请您相信我。”
“孩子,我怎么能骗你呢?我知道你和梦月的感情很深,我也知道你们的身份。两年前,你掩埋你伯母尸体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我不会对你撒谎的。”鬼剪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梦月的确死了,就是死在那个乱坟岗里,是我亲手把她掩埋的。她死前被人剥去了后背的皮……也许是痛恨叛徒的人干的……”鬼剪王剧烈地咳嗽起来。
钟意感到心口发闷,他强忍悲痛,替鬼剪王捶打着后背。
很久,鬼剪王才停止了咳嗽。
“伯父,你要注意身体啊。”
“老毛病了。”鬼剪王点点头。
“伯父,你当年留下来梦月后背的皮被割去的人形剪纸,来告知我梦月已经出事的消息,你当时是怎么知道梦月后背的皮被割去的?”钟意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那天,店铺里来了一个人,要我照着一张画像,用他拿来的材料做剪纸,我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我在剪的时候,就像剪在我的心上一样,阵阵作痛,我以为是我的心痛病又犯了,就没多想。在我做完之后,我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材料,他说是……”鬼剪王又是一阵咳嗽。
“是人皮,是梦月的……”钟意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是梦月的……”鬼剪王一阵咳嗽,钟意轻轻地给他捶打着后背,“那张画像的脸有一颗红痣,而那块材料上也有一颗相似的红痣,梦月的后背上就有一个红痣……”
“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钟意热血上涌。
“如果梦月真的是叛徒,很多人因为她被捕死去,应该受到惩罚,我又怎么能恨那些人呢?”鬼剪王摇摇头,精神更加地颓废。
“人们都痛恨叛徒,但无论是中统的人还是我们的人都不会这样处理一个叛徒的,最有可能是日本人的残害。”钟意摇头说道。
“你是说是日本人干的,”鬼剪王忽然抬起头,“对,是日本人,因为我照着剪的那张画像上是一个穿着日本合服的女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已投降的人呢?”
“只能说明一点,梦月没有叛变。”钟意坚定地说。
“钟意,你是说,报纸上说梦月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是编造的?”鬼剪王的眼中有了些光彩,在他的心中,女儿的离去是很心痛的,但女儿背着叛徒的骂名离开人世,更让他心痛。
“一定是这样,否则,他们不会杀害一个已经投降的人。”钟意点点头,他继续问道,“你当时看清楚来做剪纸的人了吗?”
“没看清楚,他的脸几乎都遮挡起来。”
“对你和伯母动手的是那个人吗?”
“是那个人向我开的枪,我当时因为梦月的事悲痛,吐了一口血,我拿着剪刀的右手捂着胸口的时候,他向我开枪的,一枪打在剪刀把上,一枪从张开的剪刀缝中穿过,被剪刀挡了一下,子弹只是进入了皮肉,没有伤到内脏。我当时就昏过去了,我醒来后,就躲进这个夹壁墙里。在进来之前,我剪了那个梦月的人形剪纸,告诉你,梦月出事了。”
钟意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伯父,北平会剪纸的人多吗?和你这样的高手还有哪些?”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来了?这和梦月有关系吗?”
“伯父,不瞒你说,我和梦月是以中统的身份在北平潜伏的共产党员,梦月大学毕业后就来北平做地下工作了,而我在组织的安排下,在1943年的上半年才来到北平,以侦探的身份潜伏下来。而梦月有着特殊的身份,她既是中统的联络员,也是我们的联络员,而联络方式都是剪纸,用各种人形、符号或风景代表不同的语言符号。只是中统和我们所用的剪纸的颜色是不同的,我们用的是红色,中统用的是绿色,而这些区别,中统的人是不知道的。”钟意看了看鬼剪王,接着说道,“出事那天,我们和中统的人都看到了相同的剪纸暗号,让我们到月明酒楼集合开会,我是因为外出办案没看到,所以没去,去的那些人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日本宪兵抓住了。如果不是梦月叛变,说明还有另一个人懂得剪纸,而且他还知道我们双方的剪纸暗号,这个人可能才是真正的叛徒。”
“你是说这个人对剪纸很精通,他有很强的模仿能力,模仿了梦月的剪纸。可是,梦月应该知道那是假的,她又怎么被捕的呢?”鬼剪王听到这里,神情再次变得颓废了,很明显是梦月先叛变后,用剪纸暗号把共产党和中统潜伏的人引到明月酒楼的。
“伯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您老和我都知道梦月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不会是叛徒的,我们要抓出那个真正的叛徒。”钟意说。
鬼剪王听了钟意的话,重新燃起了希望,简单把当时北平的剪纸名家说了说。
当时,北平真正搞剪纸的并不多,鬼剪王和妙手张是京城两个有名的剪纸大家。
鬼剪王善用剪子,秉承了民间技艺,世代祖传,可以剪出各种各样的复杂的图案,烧烫、染色是一绝,鬼剪王从不对外收徒,所以他的作品更加珍贵。
妙手张则是专业的画家,剪纸是他结合了绘画艺术潜心研究而成,善用刻刀,作品更加雍容华贵。
“我家除了我懂剪纸以外,就是梦月了,我对妙手张没太多的了解,只知道他家刻刀的功夫很深,完全可以取代剪刀的功用。”鬼剪王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对了,那天来做剪纸的人在掏枪对准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右手,他扣动扳机的食指内侧有一层老茧,应该是长久拿东西磨出来的,而用刻刀做剪纸,不就是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刻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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