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白察觉不善的气息,并不想纠缠,抱紧人,足间一点几下飞跃,踏上佩剑就想离开,却被半空中忽然出现的老者拦在当空。
再度紧了紧怀里的人,抬高宽大的袍袖,遮上他的脸,平静地望向拦路的老者,眼神疑惑,似是在询问为何要如此?
如此坦然的姿态倒是让因怀疑而拦路的老者愣了愣,但在看清茶白的面容后,很快严肃下脸,单手挥袖一横。底下三位长老人见二长老如此的做派,也纷纷执杖飞身围了过来。
同样将茶白错认为是太一的其他长老,表情出奇的一致:个个神情紧绷,拽紧手里的短杖,恨不得上前将人驱赶走,却又不敢动作。
就像其乐融融的家里忽然闯进一位烧杀抢掠无所不干的坏人,这个坏人还是个武力值爆满,让人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在心里不停唾骂。
收敛好情绪的这几人,目光一触到他怀里的红衣男子,全都颤了颤,打量起红袍上的纹饰。
看了几眼后,张大嘴巴互看几眼,其中一位还差点直接扑向茶白,错了,是扑向红袍少年。
他们再也无法计较太一是强盗还是客人,胡子乱颤,身形不稳,就像是要厥过去一般。
忽地连滚带爬地落下地,对着还停滞在空中的红袍少年拜倒,双手抬高又拜倒,三次过后才抬起糊满泪水,哭的稀里哗啦的脸,颤抖地唤了声,“可是阿希回来了?为何来了又走?是失望了吗?”
茶白没有想到这几人仅仅凭着半个背影就能将人认出,眼中闪过一道懊恼的神色,嘴里冰冷地说了句,“他不是,从这里有继任者开始,这里已与他无关。”
这几位长老虽然敏锐地察觉到死而复生的太一似乎弱了点,但东皇钟的气息却一直在压迫着元魂,虽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甘于让路,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一声的冷哼,茶白怀中一空,东皇钟无奈地背身,抱着红袍少年的人已换。
这人与茶白面容相似,气势却是独一无二的耀眼与炽热,只是他的眼神十分冰寒,毫无征兆的一掌凌空挥出,刚还站立的东皇钟已半跪在地,肩膀耷拉,嘴里吐血不止。
茶白看清抢走傻蛇的是太一,而他的肩膀上立着的小金乌,就是在祭坛里照料傻蛇,教他术法的那只。
它的魂魄十分不稳定,就算太一手放在上面,依旧若隐若现。只听它哀哀地叫了声后,钻入那具身体的红色衣襟内,只露出几片快要化为光点的羽片。
太一见输入阳炎也无用,目光扫了几眼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一脸呆滞地来回扫视茶白与自己,再度冷哼一声,抓出小金乌扔入其中一位怀里,毫不客气地说了句,“生机,你们救它,我让希宴醒来。”
长老们疑惑地再度看了眼气势较弱的茶白与说一不二的太一,高下立现。何况之前的是不承认希宴,之后的承认了希宴,当然帮后面来的。
太一见这几人悉悉索索地嘀咕了几声后,再度警告地瞥了眼东皇钟,无视了茶白,手心按上怀中人的心脏部位。
伴随着一缕缕的金光四溢中,微蓝的光团捏出,有人缓缓睁眼醒来。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希宴’一醒来,先是对着太一羞涩地笑了笑,呢喃了句“是你么?我的太一?”
太一呆滞了会,僵硬地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冰雪消融,神情凝固,缓缓自空中落了下来。
一只骨节不那么分明的少年手,正成爪型没入他的胸口,直抵心脏部位,‘希宴’的笑容依旧无害。他如热恋的情人般踮起脚,将鲜红的嘴唇凑到太一耳旁,呵气,“我的太一,我等你很久很久了,原来你才是啊。难怪阿父不让我伤害那个弱者。”
说着似乎不满太一的胸口不流血,整只手往里又伸了伸,还搅了搅,眼珠一错不错地盯视着太一的神色,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生气地一口咬向他的侧脖颈,脆甜甜的声音带着魅惑响起,
“好无趣,你依旧这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没有其他表情了?那我杀了你如何?”
太一垂眸,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的思想和‘希宴’的想法同频了,只是方向略有些不同:竟然没有血,东皇钟都会流血的,自己却没有……。
茶白与太一的表情如出一辙,只是更像个由参与者变成的旁观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东皇钟知道为何挨打,重新归来的太一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希宴,不管他是本主还是附属。面色平静地擦干净嘴角的血,也收拾好了手臂,若不是地上的那摊血,也看不太出他受过伤。
没有得到回答的‘希宴’赤红着眼睛,浑身弥漫起血煞,如千万个娇小却异常凶猛的血兽爬满太一全身,一口口地腐蚀着太一。
太一没有动,盯视桩希宴’血色的双眼,抬指轻抚了上去,然后顺着鼻梁缓缓往下滑动,一贯漠然的双眼里流露回忆才有的迷惘。谁也不知道他回忆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清明了回来,握着‘希宴’没有插在胸口的另一只手,语气异常缓慢,却显得庄重,
“阿希,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不再是那个将我遗忘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我一人备受情爱折磨和啃噬,他却心心念念着另一人的息夜。我也很后悔,当年没对你正面表达过任何情感……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听。”
太一缓了缓,又看了会渐渐收敛了笑意的‘希宴’。松开彼此一起奔赴死亡的拥抱,将他的手点点滴滴地拉出胸口,半跪在地,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认真如在宣誓:
“我从来都想和你说,以父神之名起誓,只要你想要,都给你,包括永恒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
听着太一深情的剖白,‘希宴’只是笑了笑,笑容很淡,就像是应付,完全没有久违的心跳或是丝毫的变色。
品尝到了舌根蔓延开来的苦涩味道,太一挺直着腰板,默默地重新站起。依旧是那个永远都不会放下架子,不会对他人卑微,傲视八荒四海,睥睨三界的东皇太一。
其实在东皇钟看来,太一说的如释负重,‘希宴’则听的如过眼云烟。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久的只剩下彼此的不甘与执念,甜蜜的,折磨的,可怕的,震撼的全都成了回忆,只有过去没有现在的回忆。
但就算剩下的只有不甘与执念了,太一也不会放开希宴,哪怕会延续万年前的痛苦,哪怕早已索然无味。若是什么都没了,这个世上也就只剩下茶白,没有太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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