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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的身体在听到这把声音的一瞬间就僵硬了，他低着头甚至不敢抬起来。寒意顺着脚底直直地涌入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颤抖。

来者是白华的兄长，白念。

白念的确有自傲的资本。他有着一头柔顺的头发，细长眼眸眼尾微微上挑，带着数不清的风情万种。他的脸遗传了他的亲妈，也就是白华的母亲大人的美貌。显嫩不显老，精致中又带着几分英气，总之就是不会被误认为是女孩子。靠着这张脸，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是男孩子，也有许多拜倒在了他的裤子下。

白念现年二十六岁，比白华大了十来岁，他是一个天才。

他仅仅念了一年学堂，就在一次洋人来访中破格被一个洋人永动机修理师收为学生，得到对方的倾囊相授。

他的双手迅速灵巧，能够将腐朽化为神奇；他的眼睛毒辣而准确，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永动机上出现的问题；他的大脑中储存着数不清的、关于永动机的知识。

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想要认识他。他是一个脸蛋漂亮、武力值高超、永动机技术也非常优秀的人——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就算只凭他那一手永动机相关的技术，就足以笑傲英冬城内的大部分人员、足以自傲了。

可是，白华讨厌他。或者说，害怕他。

曾经有一次，白华实在是受不了犯了毒瘾的父亲殴打，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结果他最后被白念找到揪了回去。

惩罚是不准吃饭、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还……白念还在他的伤口上涂上了辣椒水。不准叫，如果敢喊痛，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加严苛的责罚。当年的他也不过是六七岁，白念也不过十几岁而已。

而白华的灾难——由白念带来的灾难，远远不止这一次。

这个人，是个恶魔。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恶魔，白华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被发现了。”除此之外一片空白。白念一句轻描淡写的哦当贼呢，让白华浑身冰凉。恐惧就像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十三注意到了白华的不对劲，他上前一步将白华护在身后。皱着眉打量面前的白念，面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表情的。可白念并不怕他，反而懒懒的抬起眼皮子，似笑非笑的和十三对视。

他盯着对方的瞳仁，他拍了拍白华以示安抚，问：“你是谁？”

十三并不清楚白华的家庭有什么构成因素，白念和白华长得也实在是没有一个相像的地方。

白念指了指被十三互在身后的白华，道：“你又是谁？那是我弟弟。”他的语调傲慢而又矜持，微微抬起的下巴似乎也带上了几丝矜贵的弧度。

虽说对方的年纪自己要大了一轮，十三也没有几分害怕、要尊重对方的意思。反而是白念这种态度惹恼了他，只见他面色冷肃，说出口的话却是一点儿优雅也不讲，粗俗得狠：“我是谁管你屁事啊？你谁啊，执法巡捕吗？哦，还有，不巧你弟弟正是我朋友，以后我罩了。就是来给你要个准信儿，哦，当然咯，你的意见只是意见而已，不会作为我们做出决定的决定性因素。”

“哦？”白念双手抱臂，整好以暇的看着两人。他似乎是将十三当做了空气，目光反而老是往白华那边看，视线又被十三遮住了一大半。

可是站在十三身后的白华，却觉得白念的目光像针刺一般刺人。他偷偷抬眼，用眼角余光去看白念。看到白念的表情，他又逃难似的立马低下头，就连看都不敢看了。如果说看别的被回以目光是被蚊子的吸管蛰了，那么，白念的目光对于白华来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然后被千百只马蜂狠狠蛰了。疼痛，又难捱。

十三挪了挪，更加多的挡住白念看过来的视线，说：“别扯什么有的没得了，你就说你同不同意让白华走就行了。”

“我不同意。”白念又怎么可能会肯让白华这么好又不用负责人的沙包离开。他说了这句不同意之后，走到门前，回头，“既然门都被你们打开了。要不进来坐坐？”

白念笑得可温柔可甜美了，可就是这份温柔让白华心惊肉跳。也让他不敢违背。可是白华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不管他什么催促自己快动、快动、跟上去，也动不了哪怕一点点。十三见白华的样子就知道白念应该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心底暗自呸了白念一脸。想了想，依旧跟了上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华的家人不同意，他也不可能直接在大街上就开始揍人，只好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了。

十三走了几步，没见着白华跟上。他只好半搂着这个朋友，半强迫地带着对方进入了对方的家中。白念始终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等着他们。

待到十三进入了屋内后，门，悄悄阖上了。

☆、013.小尾巴（三）

门吱呀一声在身后自动阖上的时候，白华吓了一跳，十三安抚似的拍了拍他。

现在是白天，可是这个屋子里窗户就像是被封死了一般，只有头上亮着昏黄的永动灯光，屋里的东西就像是蒙了一层雾。

十三跟着白念往前走。他抬起头来打量这里，窗户上贴着黑色的窗花，让这本该给屋内带来光亮的东西变成了封闭的透不进来一丝光亮，屋内不亮堂，反而昏暗得紧。

屋内的摆设模模糊糊也看不真切。堂屋内摆了一条皮质沙发——这是洋人传回来的东西。沙发上躺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这男人正呼呼大睡。白念走到沙发边，将沙发脚下散落的注射器捡起来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他看着这些东西，看着那个男人的目光蔑视而又嘲弄。

桌案和茶几边又摆着几条软椅，白念在其中一条软椅上坐下。十三一看，拉着白华坐在了白念的对面。他压根没有因为这是别人家里而感到拘束，反而是白华比他还要更加拘谨，还是被他给硬生生按下去的。

“来谈谈吧。”十三说。他看着白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也参与了吧。”虽说是疑问句，他愣是说出了肯定句的效果。

“参与什么？”白念笑眯眯的，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十三看着就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而害怕他。他说话的语气又轻又柔，尾音拖得长长的，若说一般这种语气就像是春风吹拂，可是他却像冬天里凌冽刺骨的轻风，让人心生惧意。不过十三天不怕地不怕，对方这点路数还唬不住他。

十三握着白华的手腕，对方细微的颤抖，对方的不安和害怕全部通过交握的地方传给了他。十三冷笑着说：“你一清二楚。你干的那些龌蹉事儿，别以为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十三还真不知道对方干了什么，他就是根据白华的反应猜测的。不过瞧这个样子只怕也八-九不离十了。表面上的天之骄子，内地里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呢。如果爆出去，只怕少不得大呼偶像破灭的小姑娘吧。

“怎么，放弃这个小子，让你很不爽？很不乐意？”十三大爷似的翘起了脚，语气极尽欠扁之能。若不是还握着白华的手腕，他只怕还能去对着白念竖个中指。

“这是自然。”白念双手交叉，他的语气依旧平缓柔和，丝毫没有因为十三的话而乱了阵脚，“我凭什么把他给你？”末了，他的目光投向了白华。白华恭恭敬敬地坐着，他身体僵硬，深深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