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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峦叠嶂，天梯远入云霄。

足尖轻跃，湛蓝袍子漫山穿梭。

纯阳宫的年轻弟子，就像是一群染了蓝毛的野山羊，日复一日地在山峦间奔跑。

“师弟——”一道水蓝的人影映入眼帘，楚炎欣然，提气一跃，接连攀上几块老石，稳当落在连若身旁，问道：“怎么一个人往这边来了？”

“二师兄，你也回来了。”连若盘膝在地，仰头见了来人，双眸一亮。

楚炎但笑不语，伸手拍了拍连若后脑勺：“谁欺负你了？”

连若摇了摇头道：“我听人说，李慕云与郁清公主为了冲破世俗藩篱，在这悬崖下双双殉情。二师兄，你看这无底深渊，纵身一跃就是粉身碎骨。怎么会有人为了所谓情爱，连命都不顾了？”

峭壁万丈，云雾迷蒙。

楚炎默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还听人说……在这里隐居的那个何潮音老婆婆，年轻时与吕师祖有过一段青涩的情事。后来师祖潜心问道，挥剑断红尘，可惜何潮音性情刚烈，宁死不从，竟在朝阳峰上画地为牢，数十年如一日，苦候师祖回心转意。”

“可是这数十年的等待，终归也是要落空的……”连若端坐在悬崖之上，惆怅问道：“二师兄，人为了所谓情爱，即使是一生错付韶华，也无怨无悔么？”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等你哪一朝遇上了心仪的人，今天的一切或许就都有答案了。”

与花暮雨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虽无刀山火海，出生入死，但绵绵情意同样弥足珍贵。

楚炎眉梢间隐隐透出几分平日不曾有的柔情，连若好奇心顿起，试探问道：“二师兄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好生练剑，赢得过我，我便告诉你。”楚炎不再掩饰，粲然一笑。

“二师兄……喜欢大师兄吗？”

身旁人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楚炎不知该是好气还是好笑，伸手揪住连若训道：“无中生有的事，谁跟你说的？”

“哎呀——”连若委屈地捂着吃痛的耳朵，不忿辩道：“是师兄你自己梦话说的，我不过是刚好听到了那么几句。”

这回可轮到楚炎脸上挂不住了，松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年？……还是大前年？”连若认真地掰着手指回忆了起来。

“夜半梦话怎么能做准，说不定是你睡迷糊听错了呢。”眼见连若一个劲地还想往下翻陈年旧账，楚炎连忙打住了话，反道：“倒是你，一天到晚地念叨着大师兄，只怕动了非分之想的人是你吧。”

“我，我才没有……”连若极力争辩，可是声音弱得有如蚊蝇，咬着下唇支吾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些天，我看见大师兄和苏姑娘出双入对，心里头尽是说不出的难受，像是快要被雪崩覆盖湮灭了一样的难受。二师兄，这种煎熬的味道，是世人所说的情爱么？”

当年那个可以抱在怀里肆意逗乐的小团子如今已经是出落的翩翩少年郎了，楚炎蓦然惊觉心思远在九霄以外的人原不止自己一个。

楚炎略一思忖，道：“师父常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情至深处，极苦，大概便是极乐罢。”

只是极苦一词，于今日风华正茂的楚炎与连若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

等到他朝二人真正懂得极苦是什么滋味时，不知还能否尝出个中极乐的味道？

“二师兄，还有一件事，连若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大师兄听说你去天策府了，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江湖十大门派，无论正邪，你与谁结交都好，唯独这天策府，结交不得。”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你若执意与天策府中人结交，也就罢了，唯独有一个是万万结交不得的，那个人……是……花，暮，雨。”

最后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下重锤，猝不及防地砸在楚炎心头。

像是腊月的天蓦地被人迎脸泼了一桶冷水，如坠冰窖。

十六

半年一度的剑宗切磋大会惯常在太极广场上进行。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年轻弟子在场外挤了个满。

自谢云流回返中原，独立刀宗，静虚一脉誓死相随，下山投奔后，剑宗弟子就越发的人烟凋零。

幸而纯阳宫内，门户之见尚不算深，各家师父门下皆有气宗、剑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