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我记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答应过你的一厢情愿。”
“以前是寄人篱下，为求生计迫不得已。后来……”锋锐的眸子里荡过一丝紊乱，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冷眼瞥了一眼满身猩红的人：“倘若不利用你的天真，你的功夫还真有几分难对付。”
窗外清明月色倒映在地上，暗红的血泊一分一毫地往外弥漫。倏尔，月影摇荡，房门咿呀被人推开了。
“晚上天气凉，我给你们煲了暖汤。”提着汤壶的人甫打开门就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等到看清房中境况，已是惊诧得连汤壶也打翻在了一旁。
“阿雨！”姜行义快步赶至花暮雨身旁，只见刀刃深没入肉，倘若歪上分毫，早已是毙命当场。
“白瑾！——阿雨平日最惦念的人就是你，你岂可如此伤他！”点钢枪应声而出，银色枪头载着满腔的怒意。
却是早有防范，冲斗剑极快地将迎面击来的几招悉数招架了，身影一斜，拂袖笑道：“惦念？他眼里心里不是早就只有你一个么，还剩什么地方可以惦念。”
“别打……”将近昏死过去的人勉力喘着气，喝停了眼前一触即发的战局，断续低声问道：“白……瑾……你和我那么久……交情……怎么可能……都是假……假的……”
最后一分念想，眼眸里燃着仅余的一丝期盼的光。
迎头泼下来的却是比天山雪池更为冰寒蚀骨的水。
“今日这剑偏了一分，就当是报答昔年巴陵相救之恩。他朝相逢，将军可不要怪贫道手中青锋不长眼。”
湛蓝人影忽而往后倒退了数步，剑锋往地上一指，尔后猛一使力，清越剑吟惊响，应声断作两半。
“昨日种种，有如此剑。”
“阿雨，小心伤口。”足不出户地守在床前照料，喂过汤药又替人盖稳了好几重的棉被，姜行义端坐在床沿，伸手握住被窝里那双还有些虚脱乏力的掌。
“他要恨我，我不怪他。但是……为什么要骗我。”十指相扣，自是柔情万千，然而心头被挖去一处的地方却永永远远地填不回去了。
戎马生涯，后来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少说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却再也没有哪一道，能够像今天这当胸一刀，痛得撕心裂肺，历久弥新。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即便是朝夕相对，你也不会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温文如玉的人唇角一弯，在那张还有些懵然的脸庞上浅吻了一口：“有些人，你要真正看透，真正明白——或许，要花一世之久。”
……
花暮雨到底有没有看透白瑾，或许，是一辈子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但是明白与否，随着匆匆飞逝的韶光，已经变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三月初春，清明细雨。
他从来没有想过从西昆仑到恶人谷的路会那么远，远得像是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拖着剑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每一步都尽了浑身的力气。
寒山巅，小苍林。
弥留的记忆里隐隐约约晃过长安的圆月，纯阳的飘雪。
还有……巴陵县漫山遍野金黄的油菜花。
那一片，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却时常在梦里缭乱浮现的花海。
三月天，正是百花盛放的时节。
这一年的油菜花，大概也会开得很好，很好吧。
只可惜，终究是——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番外完
五十六
风雪昆仑，远方一抹炽红，赤电上跨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避寒的狐裘下是一身精工巧织的云纹道袍。
三载磨砺，俊秀面容较之从前淡去了许多青涩，添上了几分久饮风霜后的成熟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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