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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前面有一扇玻璃阻止他往前走。

“罗？——”

转头扫视四周的柯拉松听到身后再无动静惊了一下，他急忙转过头却看见罗正戳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下焦急，柯拉松往前迈了一步就要去拽对方，却正好对上少年浅灰的眸子。

那里似乎有茫然一闪而过。

然而待柯拉松仔细去看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精明，沉稳，狡黠，甚至还有点狠决，但就是没有刚才瞥到的情绪。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柯拉松想，向罗伸出手：“快走吧。”

“柯拉先生，你是恢复记忆了吗？”刚才柯拉松说出‘堂吉诃德家族’时中间的停顿他可丝毫没有遗漏。

柯拉松没有回答罗的提问，他把手垂下，眼睛盯着少年，“我会告诉你，关于一切。”

罗点点头，他迅速扣好衬衣的纽扣迈过房门。

‘砰’

门被他反手关上。

关住了他身后的房间也关住了刚才在他心里稍有停歇的依赖。

多弗当家的，你输了。

“这个世界的格局你知道吗？”坐在车上的时候柯拉松这样问。

罗坐在副驾驶看着周边逐渐陌生起来的道路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概了解一些。”

“不，其实你不了解。不光是你，就算是沙鳄鱼或者是莫利亚也不一定知道。”柯拉松看着前方的视线有点严肃，他嘴里叼着烟却并没有点燃。

罗回头看他，抿着嘴没说话。

“里世界的权利分布你肯定知道，四家族——月光组织，莫比迪亚，巴洛克和堂吉诃德，这四个家族掌管里世界的所有黑暗，尤其是巴洛克，他的触手已经渗入了表世界，然而事实远没有我们表面看到的简单。月光组织头目莫利亚麾下的暗杀情报组织其实是政府设立，其目的就是平衡与制裁，平衡里世界也是制裁里世界，政府的人不会放任一群害群之马在他们管辖范围以外张牙舞爪。不过莫利亚的野心已经顶破了政府为他设立的上限，所以他会被代替，不过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莫比迪克你更清楚一点，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是人鱼出身，经历人鱼战争后在陆地休养生息，经过近三十年的进化转为人类后才着手在里世界开辟领土。有些事情就算是莫比迪克的自己人也会被藏在鼓里，比如说爱德华已经近千岁的年龄。莫比迪克最初创立的缘由可能你不清楚，就是为了接纳深海的人鱼，不过人类的世界太过复杂阴暗，爱德华始终在拯救和放弃之间徘徊，直到你的出现。巴洛克的势力最简单，克洛克戴尔以夺取政权为目的经营着巴洛克，这也是他为什么针对堂吉诃德的原因。至于堂吉诃德，有一点你肯定知道，堂吉诃德与政府与其说是平起平坐倒不如说是领导与要挟。多弗能够命令政府做事，当然他也要承担被政府暗杀的危险。可以说月光组织最初成立原因就是为了能取走多弗朗明哥的性命，不过想当然那不可能。”

柯拉松一口气说了很多，罗在这期间只是安静地倾听，但是他不断闪动的眼神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完全超出了预料。

罗感觉自己喉咙很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以为足以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又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看到的只是一颗糖果的包装纸，而其中的内容——究竟是苦是甜，是救命的灵药还是致命的毒药他竟然一概不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视线严肃的男人顿了顿，把方向盘左转进入一条狭窄的山路，“你想问为什么多弗朗明哥会有这么大的权势对吧？”

罗下意识地点了点脑袋，他显然忘记了柯拉松正在开车根本看不到他点头。

不过不需要他回答，柯拉松自己心里有数。

这次的停顿经过了很长时间，柯拉松眯着眼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时空在怀念什么。他咬了咬烟嘴，似乎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天龙人吗？”

想当然罗也不可能知道。

柯拉松也没想过罗能回答的上来，因为他紧接着就解释了：“天龙人，这个称呼和人鱼一样，都是人类‘赋予’的。那是个很奇妙的物种，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物种了，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违反自然规律，控制元素你能明白这是多么变态的本领吗？然而天龙人就可以。他们同样是进化之初人类的分支，就和你们人鱼一样，不过目前为止谁都不知道天龙人是如何进化的，我不知道，多弗也不知道。”

“多弗当家的，就是天龙人？”罗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和他，仅剩的天龙人。”柯拉松的语气有些沉重，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记忆，“我们被驱逐，从天上坠落人间，被人类厌恶，恐惧，追杀，直到父母去世，再到所有天龙人遇险，罗，你不能明白那阵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我理解多弗，虽然我并不能支持他。”

“支持？”

“是的，多弗是个很坚强也很温柔的哥哥，那时候他还很小。不过父亲想要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的想法毁了我们也毁了他。这片陆地属于人类，任何想要侵入这里的种群全部需要披上人类的外皮，我们的母亲没有撑过这所谓的规则进化。多弗手刃了自己的父亲，也是我的。他不该这样做，但我从没有埋怨过他。他是个很好的哥哥，一直都是。”

罗没有开口，静静地听柯拉松叙说。

那是一段故事，不属于他的故事。

“我迷茫了很久，我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如果父亲没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或许我们已经死在湮灭天龙人的那场灾难中了，但父亲的决定又害死了母亲。生命和生活就是这样，它们是环环相扣的迷宫，罗，你不知道该走哪一步好，其实没有变化，因为最终点都是死亡，只是途径的景色不同。”柯拉松顿了顿，他的话里带着一段亘古的岁月，“这件事彻底扭曲了多弗，他永远不可能明白我有多心疼他，他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人。连父亲都可能背叛，你又让他去相信谁？小时候他就一直告诉我，他会掰正我的脸非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罗西南迪，我们要活着，然后，把他们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他很固执，又拥有一个王者所具备的果决和狠戾，他开拓他的江山，发展他的事业，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足够了。”

柯拉松说到这里拧着眉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始终盯着前方郁郁葱葱的树林，视线跃出层叠交错的枝干就像是越过了一条记忆的长河。罗看到他青蓝的眼睛闪了闪，就好像那里面藏了几颗流星。

如果能够许愿就好了。罗突然这样想，不过紧接着他就嘲笑了自己的感伤。那些只是故事，多弗当家的和柯拉先生的故事。

柯拉松接着说：“但是他不满足，或者说他不甘心。他永远忘不了那段被嫌弃厌恶当做过街老鼠追赶谩骂的日子，虽然我也忘不了，但我们明显走错了岔路口。我选择原谅，他选择毁灭。一名王者不允许自己的生命中有污点存在，他是自己的王，现在也是这个世界的王，他要毁了自己的污点，也就是毁了这个世界。多弗是个疯子，他从母亲死亡或是手刃父亲那一刻就疯了，他喜欢在闹剧中主宰，他喜欢混乱，喜欢哀鸣，也喜欢疯子。”

柯拉松在这里犹豫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罗，你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