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芷宣在席上坐下。
“啊呀,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看的出来孺人心情相当的不错。
芷宣打量了下在席的人,上席挨着孺人坐的有两个他不认得的少年,面右一个带方巾的读书人模样,他面左,下首坐着几个女先儿,似乎不是什么正事的场合。
“我有些认床,猛一下换地方不大习惯。”他笑笑。
“是么?家里下人做派大,我只当是有什么服侍不周的。要是谁敢苛责你可别拘束,只管跟嫂嫂说,嫂嫂替你做主。”她掩着嘴笑,脸上一片春光明媚。
“谢嫂嫂。”他楞了楞,还是答了一句。
明明是他来的比她早,现在他倒真的成了寄人篱下了吗……?
“来来,再喝一杯。”孺人很是满意,指了指身旁一个少年,“这是我娘家弟弟,号凌壁,不成器的愣头小子。”又指了指芷宣,“这是我家府上的少爷,你们年纪相当,我想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即是新娶了亲进了秀才,那也是王爷的福照,不如接你进府,逆节也是饱读诗书的名士,你伴他读书吟诗,想来也是好的。”
“逆节不知年岁,称兄称弟只怕冒犯了,倒是谢嫂嫂好意,先干为敬。”芷宣看也不看那孺人的弟弟,举手一杯饮下。
他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也不懂这便席的礼节,他是布衣,他是秀才,他出身莫名,他是他们真正的弟弟,有什么可看的?!
“……”大家又奉承几句,他没答话,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众人里越发显得他独特了。
“既然今天大家齐了,不如咱们做起诗,以诗会友,如何?”那号凌壁的说了那么多,他也就听进去了这么一句。“正好今天老宗师周先生也在席上,不如替我们评评讲讲,我们小孩子也算是长了脸了。”
“过奖过奖。”
“逆节兄?”
令安赶紧在后面推推他。
“作诗么?好。”他身子晃了晃,在令安看来已经有了挣扎的意思。
他们今天赶到阎紫那里时芷宣的嘴唇就白的不能再白,阎紫看了只说数病堆积又添心疾,竟没有一个是好彻底的,要是不能好好调理,这么下去脏腑都要衰竭了,芷宣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眼睛一直看着他挂着的簸箩出神,他就知道赶到府里那孺人也不会让他好过,没想到昨天的游园下药只是开始,今天竟然又从哪弄过来一个弟弟,摆明了要出芷宣的丑,他们姐弟好趁王爷不在府里,把持住府里的事物!
老天,这么看来,他芷宣主子就不仅仅是得不得宠的问题,这是关系到府里的归属!!不拘是谁还守在这里,只要是他晋王爷的人还站的出来,他们也就不能那么明目张胆,难道说那皇城里的后宫,也是这么个争权夺宠吗?
令安垂着眼,思路越来越清晰,可是他想了这么多都没有想到一个问题——
芷宣根本不识字。
“我这边已经得了。”令安再回神,酒菜已撤的差不多,那周先生研了墨,孺人的弟弟念一句写一句,再看自己的小主子,眼神基本是空的,根本没看那个凌壁。这样也好,端着架子,让他们知道知道晋王爷的人是个什么气派!
“……
瓦冷檐寒百红杀,凌寒凝壁……
几出几进深院锁,满树满枝逆节开。
……”芷宣听到当中的两句,眼神懵的一跳,像是忽然点了火一样亮起来。除了他刚来的时候见主子和小主子笑闹,令安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小主子那样的眼神了。
“斗胆化了逆节兄的名字在里面,想是逆节兄也已得了,何不说出来,让凌壁也仰光……”
“您做了诗,我想做也比不上您,不如我画幅画来应和。”不待他们多说,芷宣径自拿过周先生手中的笔,片刻之后放笔冲孺人一抱拳,“我近日精神不好,扰了嫂嫂兴,先告辞了。”
说完就离去,令安想拦都拦不住,他使个眼色叫捧雪带着他们的人先送芷宣回去,自己在这里打个圆场,再顺便看看孺人还有什么要发难的,也好应承着些。于是他便绕过席来到那边,只见那里众人面面相觑,周先生和凌壁上前看他画了什么,这不看不要紧,看罢那凌壁的面色更加难看,一挥袖子坐回孺人身边连灌了三杯酒。
孺人看他一眼,开口道,“画了什么,拿来我看看。”令安暗里拽拽上前拿画的小子,自己走过去拿了画来,先看了一眼画的是什么,只见画上——
牡丹和荷花同开一株,牡丹花株大,位置稍低,荷花隐隐有凌然而上的趋势。这两种花自古就有清高艳俗对比之说,敢把它们画在同一株的,恐怕芷宣还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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