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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宣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没出门就觉着府里冷清了很多，原来也不是喧嚣，只是突然少了人气。人的直觉往往都是与生俱来的，一个地方有五个还是十个人，就是不用看那气氛也是不一样的。

果然一打听，太子爷已经进宫了。也就是说，当今圣上被刺后，身负监国大任的太子还回了一趟自己的府，和自己和潇潼喝了一回茶，才不紧不慢的进宫。

就这样待在太子身边的，饶是他不想知道也能想明白，谁真的关心皇宫里那个天子死活呢。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是棋子，下人是棋子，男宠是棋子，兄弟是棋子，甚至父子都是棋子，倘若他能见一眼尚在世的他的亲人，就是即刻死去也值了。所以他说，那些站在权利顶尖的人，活的实在可笑。

太子不在府里的前两天他闭门不出，不跟任何人说话，饭端来了就吃，水抬来了就洗，衣服做好了就穿，乖的就像个没满月的婴孩，他想暗地里监视他该满意了。但……若他只是要求的太子欢心，犯不着对自己如此苛刻，他还有别的目的。

过了三天的模样，他估摸太子一时半会回不来，跟管事的提出要到公主府去，这个管事的还真不拦。他这尊佛坐在府里叫他们谁都不安生，太子在也算一回，太子爷又不在，老在这赖着谁知道要供养他到什么时候？

于是太子这边的人麻利的雇了车派了人跟去，他家管事不糊涂，这佛惹他的爷欢心，迟早要接回来，不派人监视着怎么办？就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算失职。

去公主府这事比芷宣想象的顺利，他带着自己贴身的那几件东西，装在一个包袱里裹了亲自背着。公主不在府，但也没进宫，不知道哪里去忙。长公主这边的人对他比太子那边热情，天早，他最近也奇怪，要不就一觉睡过去，要不就亢奋的什么时候都精神。走了再长的原来该累的路，现在他都没什么感觉。只一样，还是不能灰心丧气，就怕哪天一口气提不上来，倒下睡着了就醒不了。

“小侯爷。”

过了九曲桥，忽见一人支着竹竿在桥上垂钓，见花逆节远远的来了放了钓竿弯腰低头拱手，花逆节背着手转个弯走的慢，什么时候花逆节到眼前了他才抬头。花逆节偏过头，“起来吧。”

致兼起身，弯腰捡起钓竿，略笑，花逆节并不想停留，抬步便走，致兼却故意在他背后叹了两句水里的鱼一类的话，花逆节有点疑心，挥袖叫左右退下去。

“破釜沉舟了？”致兼说了句莫名的话。

“破釜沉舟？”花逆节好似被击中了什么，猛的转过身子，致兼低头笑笑，道：“破釜沉舟是项羽的故事，说的是自己毁了自己退路，要下决心干到底，非成功不可。刚才看到小侯爷气势，不知怎么就想起这词。”

花逆节目光有些迷茫，致兼把钓竿塞进他手里，摇头背手，从他来时的路走远，“和她一样啊，都是不要命的主。”

“破釜沉舟……好贴切……”花逆节倚着栏杆苦思许久，忽然有种阔然开朗的感觉，“破釜沉舟，对啊，正是这样，致兼你是不是知道……”

致兼早已无影无踪。

花逆节低头看看自己钓竿，粗线直钩？

小侯爷和致兼在桥上聊了两句，聊完了却说没兴致逛园子了，叫她们赶快带他去住的地方，住的地方和以前的屋子不一样，不过东厢西厢三进三出之类的形制花逆节从没弄清过，没人教他这个，向来是谁把他安排在哪就住在哪。

这屋子比之前的大，摆设多，也敞亮干净，花逆节还算满意。

花逆节喝着燕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屋里的丫鬟聊着他没在公主府时府里的事，收获虽然不多，但也有叫人咂舌的地方。原来他走时来的两个兄弟已经叫折腾死了一个，另一个看模样也活不长久了，下人说是兰草背后捣的鬼，公主没查，所以剩的那个近来也不大得宠了。

若是以前或许他尚会感叹人生无常，美人多无常，现在他非但没这个心情，反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就是因为他的性情不再单纯，这样的他必不得好死了。

花逆节不信兰草会做这样的事，那人只为钱，虽然自喻甚低，却也算是个直爽的人。要是为了争长公主的宠能随随便便下手杀人，那他芷宣早死了多少次……不对，兰草是为了晋王爷保护自己，才事事和自己争的。

说起来，连潇潼都动手打自己了，可想这次的背叛他是彻彻底底的……孤独了。他想不出来王爷回来时候看到自己已逃了会是怎样一幅表情，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还有没有人能静静陪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院子。他隐约听潇潼说过，晋王爷说倘若将来落在他手里的话，俨然已经恨他恨的入骨了。

“小侯爷，小侯爷？汤洒了一身了。”

花逆节低头一看，衣服上蘸了不少莹白的汁液，不由得一股恶心涌上来，顺手把燕窝放在桌子上，捂着嘴往下压那感觉，立着的小丫头们转头笑嘻嘻的窃窃私语，花逆节皱皱眉头，“怎么，你们以为我害喜么。”

“嘻嘻嘻嘻嘻……”小丫头笑的开心，花逆节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问公主什么时候回来，不然他就先找兰草叙旧了。

“长公主晚上必定回来，但是不怎么叫各位公子去侍候，兰草公子为那两个公子的事被公主禁足啦，见不得的。”

“哦？那白水……”

“天师忙的很，和侯爷一样，不常露面呢。”

可奇了，不过几日这府里已是如此格局，难道现在得宠管事的是致兼么！

这……要是致兼为了陷害兰草捣鬼害那两个公子，剩的最后那个得宠的不就是他了么，一个公主府几个男宠，竟然也上演着一石二鸟的戏码。

果然这红尘没有一点干净的。虽然不见得真是这样，不过现如今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来了，致兼便也丝毫没什么可怕的了。

“小侯爷这次是长住还是待待就走？”

“看太子爷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这是，急着赶我走呀？”花逆节有心逗她们，小丫头们互相对个眼色，围到他膝盖前给他捶腿，“小侯爷您可别走了，你在府里比他们可好多了，您瞧着和善说话又好……”

“年龄还小，好叫你们欺负是么？”

“快别取笑咱们了，那几个主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就您看着可怜……啊呸，瞧奴婢这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