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长媳怀中抱着的小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娘亲轻拍着哄道:“宝儿别怕,祖父没有生气,不要怕……”
谢庄主看向长孙,不由得神色稍微,也略收敛了浑身的戾气。叶氏哄好孩子,瞧了瞧公爹的神色,然后将目光移到少侠身上,叹道:
“我一瞧见小叔,就想起前日整理阁子时翻出的娘的画像来,许是长得太像了……”
谢庄主听人提及亡妻,一时怔怔无言,心中酸涩柔软,看向二人唯一的爱子时,再也发不得狠。良久才又出声,脸上的神色晦明难辨,
“你可想好了?”
谢少侠默默地跪在家祠之中,正对着供奉的历代先祖。江湖中多的是谢家子弟鲜衣怒马名动天下的传奇,却少有人知道那些在传说中永远鲜活的剑客们无一能平淡终老。曾有先人于病榻上笑道,择剑之人,还奢想什么善终?
他十二岁那年,在后院中独自练剑时被一位世伯看见,那人兴致勃勃地要和他比剑。原是当做与小辈戏耍之举,却在败于少年剑下后,脸色难看地断剑立誓从此弃剑退隐,也不曾知会此家主人就负气而去。
年少的他还不能了解那位叔伯的情绪,且一向寡言即使有困扰也不知向人倾诉。只是那天他抱着剑经过家祠时,看见佝偻着背在拂拭灰尘的身影,就开口问叔叔:“剑是什么?”
他叔叔转过身来看他,泡在酒缸里的那些年侵蚀了他的身体,使他过早地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老态,却在那一瞬间,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了青年才有的鲜活年轻的神采,须臾而逝。
似怀念似回忆地放缓了语调重复着:“剑是什么?”然后看着那个逐渐长成的小小少年一笑,“你当作什么,就是什么了。”
少年抱着剑,站在那想了一天。没有人知道他想明白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有想明白。他只是在剑的陪伴下从七岁到了十七岁,然后走入了江湖,依然只有这一个伙伴。
跪着的少年挺直了背脊,沉默却坚定地点了下头。
剑是什么,剑是一生抉择。
有些事,既已做下,就一力承担;正如有些事,他不认为有错,就至死不变。
他知孝之一字,知身为谢家子孙的责任。纵是今朝离去,若一日山庄遇敌,必当千里驰援,舍命相护;正如他也不愿一己之任意妄为,使家族蒙羞,让家中子弟无颜立足于武林正道。
他亦不愿正邪之辩、立场之争,永远隔在他与那人之间。不愿为世间虚名浮利、悠悠众口之论,终有一日两人刀剑相向。
一生一世,一次抉择,终要有所负
——惟不负道义,亦不负己心
纵是舍弃一身武学,放下一生追求的剑术绝顶之境,抛却正道侠名,放弃娇妻爱子儿孙绕膝,他却放不下一路行来,不曾放开他的那双手。
“你既主意已定,却不容日后反悔。”
他对着历代先祖深深叩拜了下去,
“谢三今日离去,从此生死荣辱与人无尤,亦绝无反悔之日。纵一生零落,老无所依,终不复归谢家门楣。”
☆、二十六
草长莺飞之时,山木愈觉青碧,倦柳在微风里显出几分慵懒无力来。
江南的温润透过薄衫,却浑然不觉四月天的暖意。
从此山高路长。
身体中像是有什么永远地离他而去,心里轻飘飘的,空荡荡的。
茫然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还是他自幼熟悉的矮山碧水,而他却像是一个陌路的过客。又绕过一片山坡,停下了脚步。
对面约有百来号人,穿着各色门派的服饰,拿着长短不一的武器,或许还夹杂着几张熟人的面孔,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去辨认,也对这些人的来意没半分放在心上。
这群人里有当日朱二公子带去洛阳的人,也有听闻此事后陆续赶来的各大门派中人。武林中人素来尊崇谢家,此时仍有所忌惮,不敢冒然聚众上门兴师问罪。
方才已接到在谢家做客的两位耆老的传信,谢家既如此处置让武林中人也说不得闲话。他们在此相候,果然见到了信中所言已被逐出谢家的少侠。
领头的了嗔大师是少林罗汉堂的首座,他还未及开口,一旁岱宗的掌门姜振是个火爆脾气的,已然大步踏前,喝道:“名门正派的弟子,居然私下结交妖邪之辈,自甘堕落人人得而诛之!”他瞪着那少年道:“就让我见识下谢家的绝剑。”
了嗔大师微微皱眉,他是第一次见那谢家少年,却也曾听主持与武当守缺真人提起时多有推崇赞叹,眼见姜掌门莽撞求战,虽觉不妥却也阻拦不及。
少年听了他的话,习惯性地伸手握剑,手中却空空如也,才想起他的剑已解下,留在了谢家。
此时姜振也已瞧出他未带剑,他素来是个得理不让的狠角色,当下非但没有罢手,反而趁那少年茫然若失的一瞬,长剑已然出手。
他的剑法老辣,这一出手更是迅捷无比有雷霆之势,围观的已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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