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这事儿还要自己去?”流年嗤笑着,又满上一杯,笑着推置崔小侯面前。
“不喝了,太烈,等我回来再与你喝。”崔小侯起身,掂了掂手中薄剑,侧脸抛去流年个媚眼儿,却不想被流年一把扯住手腕带进怀里,手中薄剑易主。
“带我去,嗯?”薄剑扣回腰间,不防备被崔小侯抬手在脸上刮了一把。
“流年小娘子,该是在这儿等相公回来,收心听话才是贤良淑德,懂不懂?”崔小侯满嘴都是戏谑的语气,一抬眼,却是两方毫不退让的眸子撞在一起,长久的沉默。
夜行如梭,崔小侯挥手,身后十几个灵活稳健的身影便攀上城头,清脆的声音敲过四更一轮,第二轮打更的小哥转回来,便见仓房起火,火势滔天,明灭间似乎要吞尽一切。
崔小侯站在城外地势略高的山包上,斜睨石城中的火光,月朗星稀,四周一片矮丛,他笑着将手臂搭上旁边人的肩膀,眼里全是玩味的笑意。
“你偏要跟着来,盖在被窝里睡觉可舒服的多了。”火光映了满脸,睫毛下的半月扇面隐隐晃动,在夜色里渲染的妖冶艳丽。身旁的流年低眉看了一会儿,忽的伸手擒住他下颌,崔小侯低声一笑,也伸手擒住流年下颌,两方身影,在枝杈林立的野丛中影影绰绰。
“回去喝酒?”
“嗯。”
次日,石城乱,粮草皆没。晌午过后,满俊一身乌衣,立于城头,传信与崔小侯,言窘欲降,邀崔小侯相见。三军将领皆阻之,以防满俊手段不正。
“刘玉将军,可愿与我走一趟?”崔小侯笑笑,有几位将领已起身,惊愕地看向崔小侯。
“主帅三思啊。”有将领出声提醒。
“呵,不思不思,不论满俊如何,此举势在必行。”崔小侯嬉笑着回应,没半分严肃和担心,流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刘将军?”崔小侯再次出声,帐内一片死寂。将领们谁不知刘玉与毛忠素来交好,毛忠尸骨未寒,自把责任担在身上,从此与崔小侯不爽,众人出面调和了几次,却都无功而返,此时崔小侯执意历险,却偏要带上刘玉,众人无言。
“末将领命。”刘玉本身面帐门而立,此时忽的转身跪下,言辞认真地领命,崔小侯只是淡然笑笑,将领们却一众咂舌。
“好,那明日你我单骑入城,自去会满俊。那么诸位,可否散伙啦?”崔小侯眉眼儿弯弯,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意,自走过去拍拍流年肩膀,将流年从椅子上拽起来,二人步履翩翩行出议事帐。
第十章曲径通幽处(上)[本章字数:2207最新更新时间:2012-12-0814:1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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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容楼里盆栽了几株菊花都已打了花苞,犹犹豫豫地半展未展浸在风里摇摇欲坠。忘舒最怕冷,衣服裹了好几层,还在屋子里加了炉炭火,火光明灭里出现最多的居然还是那张戏谑狭长的眼。
忘舒摇摇脑袋,抬头便是一幅装裱精致的水墨。曲径通幽处,画上深深浅浅的墨全是层层叠叠的引子,似乎一路就能引人行到画中深处。
一壶茶,换一张画,忘舒擎了茶盏,看里面浮沉清苦的二叶一芽,芽尖点了线微红的颜色,像晕颜娇羞的脸颊。青、黄、墨,多少单一的颜色,却少见这样绿中带红的风情,忘舒看了好一会儿,隐隐觉着眼角酸涩才放下茶盏。
七月初七,请帖太多,忘舒索性抱病。是夜月朗风清,忘舒却自己提了青纱宫灯自想容楼后门行出,青衣玉冠,倒像是夜行的地仙。
放了河灯的姑娘和少年成群的聚在河边,忘舒匝高了衣领,鼻尖儿在衣领上蹭蹭,想起年少时那人做给他的河灯,粗糙的缀了金线,却在一边小心的绣上自己的名字。舒忘,他早就想忘了,就这么忘了她凉薄细腻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可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那里,抹也抹不掉。
路过身边的姑娘以手掩口,笑语嫣然,红着脸看他一眼便匆匆而过,留下一路暗香。发上的金钏儿在温和的灯火里闪闪发光,倒不像星星,像夏夜飞满的萤火。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忘舒在河边坐下,随手捞过一只河灯,解了金线,拨开灯芯的红纸,便不知是哪个姑娘或小伙的生辰八字,忘舒小心将红线匝好,又缓缓将河灯推入河中,莞尔一笑。
“公子还了奴家的河灯,可是不愿意?”忘舒猛然回头,怀中滚上一只烧热的紫金小手炉,微凉的指尖仿佛一触即溶,就要化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暖里。背后的女子笑语盈盈,眉梢挑起,石榴裙下沾了河边的水渍,似带露新开的芙蓉,俗艳的颜色里却生生被她穿出了清丽脱俗的感觉。
“呵,墨竹姑娘若是愿意,在下倒是乐于将这河灯勾回。”忘舒转过头轻笑,看墨竹在他身边坐下,眼里晕了整夜的绚烂光华,映着这一片一片的河灯闪闪烁烁。
“我可不敢,叫侯爷知道可不是要砸了我的招牌。怎的,你对顾想容那心思放下了?”墨竹放了手里的灯笼,顺手也勾来一只河灯,拨开红芯儿,上面端正的小楷写了两行句子: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落款陆诩。忘舒睨了眼,无言,看她又把红纸卷上,将河灯推开来,又勾别的来看,嘴角漾着笑,乐此不疲。
“忘舒,近来可有什么新曲子,拿给我看看?”墨竹侧过脸,乌黑的眸子清澈见底,仿佛不是个青楼的花魁,而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嗯,正在写,写好了差人拿去给你。”忘舒掸掸衣服站起来,看刚才那只河灯进了水就要歪到河里,便伸手去捡,刚弯下腰,衣带便湿了一截。
“那就好啦,谁想得到你这个第一乐师会给个青楼女子写曲子。”墨竹又回头笑了笑,替他把水中那截衣带捡起来,拧干了系上个如意结。忘舒正忙着够水中的河灯,一个不防,脚下一滑便跌进水里。这河是人工河,几乎没有浅滩,只是直上直下像挖了条沟渠,忘舒一下子落水,便在冰冷的水里扑腾挣扎起来。
刺骨的河水一下子侵进口鼻,激的他寒战不已,冰冷和绝望的情绪一下子漫上来,只觉得周身都陷在黑暗里。忘舒狠狠捏住拳头,指尖几乎插进手心的嫩肉里,迷蒙的眼里却是一张轻佻狂狷的脸,意识越是虚弱,那张脸越是清晰,清晰地冲他笑,甚至还要冲过来亲他的脸颊,这种总不见淡的玩味情绪总是叫人气恼。
恍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小片温热的东西突然挨上来,抱住他腰身就往上扯。忘舒连牙齿都被这冰凉的河水浸的有些钝痛,一觉的身边有人,便拼命地往那人怀里钻,死命地搂着那人胸膛不放手。眼前明明灭灭的灯火时隐时现,眼耳口鼻都像是蒙了层湿软的纱布,看不清听不清也再没有力气去挣扎,索性就放任自己在这迷蒙的境地里。
迷糊间被一个同样湿透的身体抱起,可那人与他不同,那人的身体是湿热的,散着淡淡的温度,而他却是湿冷的,惨白的月光里更显的浑身青紫。墨竹受了惊吓的脸近在眼前,却又像是隔了无法逾越的距离。而后被抱紧,进了明晃晃的屋子,被放下,再有人一层一层解下他的衣服擦干,周身的热度哄的窜上来,却窜过了头,烧的他眼耳迷蒙。
恍惚间那人微凉的手指搭在他头顶,难耐的热度散了散,却只是杯水车薪。他倏地伸手扯住那微凉,贴上脸颊,脖颈,而后贴在胸口。微凉却温润的感觉从胸口散出去,便更加舍不得放手,紧揽着再无顾忌跌入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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