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伤的时候,谢长安搁在桌边的右手不自禁的一抖,一大块桌角,竟然被他生生掰下。
一直遮掩在布巾之下的脖子上,有道诡异而狰狞的疤,极其醒目,自左而右绕脖颈半周,看起来像是抹脖自杀未遂的伤口,只是伤口粗大创面不平整,不似刀剑等利器所为,倒像是带着刺棱的铁索磨出的。伤口本就恐怖,加之他刚刚为避开裴相如那一剑大势仰头,结了厚痂的伤口崩裂,斑驳淋漓的流出鲜血来,愈发触目惊心。
☆、第10章
脖子上的伤口裂开,疼的麻木了,也就只剩针一样扎过的细微的刺痛,反倒是那股痒意挠心抓肺起来,秦望昭不免生出些许不耐来,被他强自压下。
场下的有些看客早已叽叽喳喳的做出各种猜测,这伤势像是谁谁谁的兵器所为,这人武功路数瞧着不像是谁谁门下,这人浑身古怪怕不是名门正派……
看向他的目光,就是五分疑惑五分畏惧了。
秦望昭顶着满场质疑畏惧的目光,愣是跟没看见似的,旁人怎么看他,他才懒得管,这世上他在乎的两人,慈妃早早过世,就只剩他那个名义上的大哥谢安逸,偏偏那啰嗦聒噪不说话就会死的人,却已经快四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自己就快将这诺大的江湖寻个遍,无垠的山河踏上头,李艳疏,谢安逸,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秦望昭根本没那份耐心和精神去管这些闲言碎语,可耐不住自己耳聪目明,那些刻意压低的讨论,便随着四面而来的清风强行飘入耳,他不由拧了眉头,觉得这些个貌合神离的武林正派,最擅长的不是申张正义,却是空穴来风,真是个个嘴碎的犹如东必居门口那条大道上攀谈的买菜大姐,他只想速战速决,然后寻个清静地独自呆着。
对战的裴相如初是惊愕,很快便敛顺了表情,朝这位稀奇古怪的秦兄关切到:“兄台要不稍做包扎,再行比试不迟?”
裴相如不仅一表人才,连气度胸襟也是宽大,他问话真诚不似作伪,秦望昭不免对他有些好感,扯了扯嘴角回道:“不用。”
鲜红的血液蜿蜒淌过秦望昭生的修长的脖颈隐入黑衣,在胸前晕出一片渐渐生长的湿印,看的谢长安没来由的有些心烦,他暗自在心底排遣姓秦的没本事,自己都保护不好,这样不靠谱,怎么帮他爹寻蜀葵,不行,自己得跟着他……就见台上的秦望昭抿了抿嘴角像是露了一个笑,那是回忆着叠苍山顶那张脸度日的谢长安,从没见过的陌生表情,他笑起来,木头一样无趣的面皮,跟破去一层冰渣露出下头的青山绿水似的,谢长安才发现,原来这厮的脸,生的不是不俊俏。
谢长安难得对秦望昭生出一丁点不甘愿的赞美来,偏偏跟黄梁美梦般碎的快,就见秦望昭这厮冷眼拒绝了别人的好意,兀自弯腰拾起布巾自由那头,手腕一翻钉在地上那头被他割断,他反手就将那地上灰尘里拖过的巾子围上了血未止住的脖子,一副提刀迎战的准备,谢长安心里恨铁不成钢的大骂,这愚不可及的臭呆子。
何万里看得正是紧张时刻,就听身旁唏唏索索一阵散碎细响,扭头一看,谢兄将不知何时捞在手里的纸包掷在了桌上,封口抛开了,落了满桌棕色饱满的松子,他一张脸沉得如同锅底一般黑,嘴里气哼哼又飞快的低声骂了句什么,陡然间扯起嗓子朝台上喊了句:“且慢,包扎包扎要包扎的……”
然后手一撑桌面借力,保持着坐姿先后飘三寸离了椅子,然后脚尖于地面轻点,人在虚空直起身子扭了半转,姿态是轻灵曼妙,如同一股轻烟似的贴着地面飘,于台前又陡然拔高丈许,仍是贴着台面飘,不肯多浪费一丝气力,最后停在那黑衣人身前一步处。
也就是眨巴眨巴再眨巴下眼的功夫,台上陡然间又多了个不知打哪钻出来的无名人士。放在正常事态下,众人少不了对他这神速绝伦的轻功加以赞叹和攀谈,可此刻,大伙却也记不起惊叹这人轻功如何诡异了,台上的状况,怕是更加诡异。
秦望昭听见谢长安那一声大喊,先是一愣,继而转头去看发声之人,就见东面中间偏北的一个桌子上坐了个靛蓝衫子的年轻人,这人他有些印象,就是昨日睡大觉的那个罢,今日见了脸,总之不认识,秦望昭有些奇怪,自己包扎不包扎,他管了作甚……难得昨晚小妆屋顶的人,是他?他是谁?与自己相识么?有何图谋?
谢长安在秦望昭身前站定,对上秦望昭有些深思的目光,心里就有些得意,想到,姓秦的,对爷刮目相看了吧,看你还敢不耐烦的让滚,唉,我也是心胸宽广,以德报怨~~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递到秦望昭眼前,满脸都是嫌弃的瞥着那块脏兮兮的布巾,嘴里拿起乔哼唧:“喏,拿去~~”
就见那木头脸的秦望昭目光飘过小瓷瓶又转回自己脸上,波澜不惊的来了句:“你是谁?”
谢长安只觉一股怒火,由心头上窜至头顶下奔到脚底,一路火势大盛的燃烧发热,让他差点怒发冲冠跳脚大骂,这下好,自己在这厮眼里,那就是一道过眼的云烟哪,转头就忘,白白浪费了自己四年的心力愤怒。在裴相如以及在场诸位疑惑看戏的目光下,谢长安突然朝着秦望昭呲出一口大白牙,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小舅,你不记得侄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小舅的份上,姑凉们考虑加个收藏没噗。。。
☆、第11章
众人伸长了脖子盼回答,希望能从中窥出一星半点这二人的来历,谁知等来了个这么无厘头甚至有些吓人的回复。
这侄儿也,委实太大了些……
秦望昭被他噎得又是一愣,一向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显出一丝疑惑来,他慢慢转悠着一双黑如点漆亮如星子的眼睛将谢长安细细的从头发丝打量到脚底板,将自个脑海里记得的人回忆个遍,终于是确定自己没有侄子,也不认识这人,哑着嗓子答道:“你认错人了,劳烦下台去吧。”
怪不得他,他心里对韩舸还有怨气,从没把这人当过自己人,于是韩舸这半路捡来的儿子,当然考虑不进来了。
谢长安心头怒极,折腾了几年,原来自己被这厮骂了一次又一次,他压根没注意叠苍山顶骂的人是圆是瘪,或是男是女。谢长安脸上浮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心里想到,以前不记得不打紧,以后让你一辈子忘不了。他脸厚心黑的作出一副伤心状,说道:“小舅,你忘了我了,我是谢安逸的儿子,谢长安哪~~~四年前在叠苍山顶,见过一面的。”
秦望昭拧着眉头回忆,隐约记起那年叠苍山顶,确实有个矮个子嚣张而响亮的问自己是谁来着,他看向谢长安,一时生出些时光过隙的恍惚来,自己在山水间跋涉的不知光年,韩舸家的小矮子都和自己一般高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知道是故人之子,虽然那故人在他这不讨喜,好歹不是敌人,秦望昭卸掉心头那些戒备,朝谢长安说道:“记起了,你是韩舸身旁那个脏兮兮的小矮子。”
一旁的裴相如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这二人委实有趣,明明年纪相差无几,居然隔了一个辈分,这侄儿生的风流倜傥,秦兄却一口一个脏兮兮一口一个矮小子。
“铮”的一声,谢长安只觉脑子里断了根名为理智的弦,他看着秦望昭,觉得没了花生核桃的空空两手有些蠢蠢欲动,十分想攀上秦望昭那惨不忍睹的脖子死掐一把。裴相如那带着世家公子的文雅嗤笑更是犹如大火里泼下的一盆油,物极必反,谢长安反倒是淡定下来,他笑盈盈的看着秦望昭,将语气里的咬牙切齿生生抹平捋顺成和风细雨,上前凑近了,柔声说道:“小舅好记性,来,侄子给你包扎伤口。”
秦望昭却后退一步道:“不用。”
谢长安笑意盎然的跟进,凑得更近,怎么看都是好脾气又关怀备至的孝顺侄儿,谆谆劝道:“费不了多少功夫,很快的。”
秦望昭又退一步,拿手横在胸前隔开凑近的谢长安,偏了头皱起眉,直言不讳:“你,离我远些,我不习惯。”
谢长安聋子似的仍旧往前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姓秦的还有这怪癖,脸上倒是山水不动,嘴上问着:“那你是包扎不包扎。”
秦望昭拿手推搡他,谢长安见他一边后退嘴上又要拒绝,眉头紧拧,知道他是不耐烦了,很快就会发力将自个推出去,空着的左手猛地探出扯住秦望昭的肩头衣衫,头鬼魅似的凑上秦望昭颈旁,压低了声音飞快的耳语道:“姓秦的,给老子老实点,你得蓄好了精神卯足了气力,才好去寻蜀葵,才好去找真相,病歪歪的什么样子~~~我有问题问你,苗家准女婿~~~侄儿等你比试完……”他说完就退开站直了,伸手去解秦望昭脖子上的黑布巾,嘴里笑着说道:“小舅懒得动手,那侄儿替你包扎如何?”
谢长安的嘴就凑在耳旁,秦望昭觉得他说话那股微弱的热气,全都吹进了耳朵里似的,有些奇怪有些痒,他本能的就往后躲。本来凭他的功力,将谢长安抡起来丢到场下十丈都不成问题,可他手还没伸出来,谢长安的话就出来了,除去前两句和后两句废话,他说的都不错,可他总是不记得。以往自己受了伤,都是谢安逸大呼小叫的跑前忙后,堂堂尊贵安平王,又是打水又是端药,自己习惯借他之手,以至于后来他长睡不醒,便没人管自己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要上药,他自己,小伤待它自己痊愈,大伤却也总是搽了上次忘下次。
谢长安说要替他包扎,秦望昭顿时有些愣,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格,明明拦住了他胳膊,却被这人穿花似的转了手腕翻了过来,手腕蛇一样灵活,一抖一绕,缠了一周的布巾就被他解开来挂在自己格他的胳膊上,秦望昭也不扭捏,微仰起头,任谢长安凑近了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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