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昭走进去,书架就自动合上了,他一路贴着墙壁慢行。这是一条地道,泛着一股很淡的香气,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不知通往哪里。他在黑暗里走了很久,直到耳边响起水声才停下来,细微的回音回荡着再传如地道,空气也变得潮湿清新,他在心里思索,尽头是处空地,貌似不小,而且通着外界。
水声里有人声,秦望昭凝神细听,说话之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他耳朵:…是…二公子……无疑……
又有人说道:速将消息报与主上。
这声音,是娄七。
方才说话之人应了声,脚步声远了,却有划水的声响。娄七也动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望昭扭头打量,提气浮在半空,手臂抓住洞顶凹凸不平的一块石头将身躯一甩,脚踩在另一块凹穴里,整个人如同一只黑色的蝙蝠贴在洞壁上。
娄七自他身下走过,没发觉,转过拐角不见了。秦望昭横挂在壁上,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气力也消减,他心道不好,怕是中了不太寻常的毒,五叔给他喂了不少好药,寻常的迷毒药,对他不起作用,应该是洞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赶紧撤。他落下来,探头看了看洞穴的尽头,看起来是一处极其宽阔的天然岩洞,侵蚀出洞穴的流水在地上汇出一条宽阔的河流,蜿蜒的流入洞穴里唯一的豁口,是处两丈来高的不规则圆洞。另一人,估计是用了船桨,沿着水路划出去。
秦望昭匆匆的打量了一周,觉得头脑越来越沉重,小心的沿着原路摸回去。他顺利的溜出暗道,刚要出书房,陡然耳边响起利器破空的声音,连忙一个翻身避开,许是毒性上来了,动作和耳力都迟钝了不少,娄七半路折返,他居然没听见,侧脸也被剑气浅划一下。
秦望昭并不恋战,只想赶快开溜,也不拔刀,连刀带鞘挥出最为凌厉凶狠的一刀,娄七武功不如他,被凶猛的刀劲击中,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秦望昭瞅个空隙飘向侧窗,一脚踹翻了破烂的木格子窗,提气飞纵。
他身形越来越慢,眼见着娄七就到了后心,秦望昭眼皮都已没法撑开,身子一软就扑在了地上。听的娄七的声音响起:“真是让我惊叹的内功修为,撑了这么久才倒下,寻常高手,走不完那条道就得晕过去。不管你是谁,留不得。”
他说完剑光乍起,秦望昭撑着最后一丝神智侧边翻滚出一周,预料中的一剑没有落下,却响起一声飞旋的石子击中金铁的声音。娄七惊叫一声谁,噗的一声响,被人用石子砸中了穴位,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秦望昭陷入黑暗前,只看见模糊的余光里出现一截缓步走来黑色靴子和飘扬的同色衣摆,那人搭在他肩上,将他扶起来,手指的肌肤不小心碰到了秦望昭的脖子,一股冰冷的凉意……
昨晚谢长安听完后,问道:“你觉得帮你那人,是容锦?”
秦望昭笃定的一点头:“嗯,体温如同寒冰的人,我只见过他一人。”
谢长安笑道:“此事再说,先处理娄七在你脸上这道伤。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回来后,必定差人寻找脸颊划伤之人,你立刻就能暴露。”
秦望昭拧着眉头:“这我也想到了,要不,我去夜屏躲几天?”
谢长安推了他一把:“很馊的主意,你这个关头走更惹人怀疑,还不如~~~来个,大隐于市……”
后来谢长安出了趟门,到了天光破晓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货差点死在键盘前orz……
☆、第47章
锦华的衙门大堂里,上位坐着绛红袍子的刘守义,一张肥硕的圆脸上,威严没有,苦不堪言倒是堆得满,眯缝小眼儿酒糟鼻,双层下巴招风耳,没有一处不是飘着苦气儿。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县太爷被鬼附身似的气焰低落,审案的大堂里气氛也是诡异万分。先说这两排木棍之间分作两堆跪着的众人,左手边一个,正是刘府的管家娄七先生,右手边一堆,约莫十三四个,或麻布衣裳,或绫罗锦缎,甚至还有破衣烂衫,全是瘦削的爷们,老少皆有,脸上盖了戳似的,清一色的左脸颧骨往下划伤。
再往前头看,紧挨着县老爷右手边的堂下,摆了把梨木的太师椅,上头坐了个风姿神采都属上乘的年轻公子,一身白色暗云纹袍子,端的贵气逼人,极其惹人注目。这人手里闲闲握了把折扇,间或在左手心悠哉敲打。他身后松柏似的笔直站了个黑色长衫的带刀男人,面相冷清却不掩俊秀,就是不如白衣的那位平易近人。
两人都是出众的风流人物,就是左脸上,一人带了刀痕一道,恰如堂下跪着的众人。
这就让外头瞧热闹的百姓满头浆糊不知堂内唱着哪出,照着刘府这娄管家的说辞,左脸带伤的,不都该跪在堂下等候审问么?这有是哪里冒出来的两位爷,连县太爷都忌惮三分?
刘守义坐立不安心惊胆战,握着惊堂木的手心全是冷汗,不知道这怪异的案子该如何往下审。搜城的官兵拴蚂蚱似的押回一长串时,他就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许多,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本来按照他寻常审案的手段,找不到凶手寻不回银子也不打紧,他刘府不缺那么一丁点银钱,至于管家白白被伤,多许他些假期回乡探亲,与他些金银作为补偿也就罢了。
可谁知这当口,王爷不仅到了锦华,还应了自己的邀请住在府上,贼人划伤谁不好,偏偏就挑了个最难打发的。他刚开堂,王爷带着他形影不离的阿望侍卫,门外观望似的准时,衣袂飘飘的黏着满大街怀春少女的娇羞目光进了门。这下可好,让他来查明真相,可怜他到纠缠在一团乱麻里,再真没有的满头雾水一片茫然,什么头绪也没有。
刘守义恶向胆边生,在心头狠狠骂道,娘的,老爷我会查案,那才是祖坟冒青烟呢,老爷这个县官,都是托了是二皇子表舅子的光,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刘守义微探出头,恭敬的问道:“王爷,这就继续?”
谢长安轻微的一点头,说了一句请便。
刘守义咳了一声润润嗓子,吊起小眼充威严,中气十足的沉声问道:“娄七,你且站起来细细辨认,堂下所跪之人,哪个是凶犯?”
娄七依言站起来,绕着大堂走了一遭,重新跪下道:“回大人,都不是,那人身量瘦高,武功高强,随身,带着一把刀,”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秦望昭,道:“就像这位着黑衣大人。”
被指认为凶手的阿望侍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厢刘大人已经快如闪电的抄起惊堂木于木桌上狠狠一拍,喝到:“大胆娄七,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污指他人?”
他还要怒喝,瞧见王爷对他压了下手腕,示意他暂时闭嘴,刘大人瞬间消了音,等待王爷进一步的指示。
谢长安轻笑一声,抬眼看向娄七,问道:“娄管家,在下有个问题,方才看了诉纸,贼人是为劫财,劫了管家二百四十两银子。莫非我二人,在大伙眼里,已经穷酸至此了么?”
他语气里听不出不悦或愤怒,反而有些玩笑的意味。娄七却被噎得无话可说,一时找不到言辞来反驳,凶犯劫财,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家财万贯的人,又怎会觊觎区区二百多两银子。
娄七垂下眼,道:“大人恕罪,是小人,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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