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他受的怕是不是来捧场的邀吧。”
李荥的冷言冷语自然全都听进沈如的耳里,他默不作声,门外杳娘沏了壶上定碧螺春来,给他二人倒上后不忘说一句“是公子吩咐的,与楼下的那些大人们不同。”
她这样说,李荥倒是无所谓好次,他向来不喜风雅,茶这事喝过了便是。沈如却不是。这一杯碧螺春,叶色清润,茶香飘逸,正是真正的上品好茶。他抬眼看向对面,正对上连翘清明的眼,没来由动了动手里的杯子点点头,却意外瞧见他含眉浅笑,略带羞涩。于是心下微动,已然也轻轻笑起。
又过半个时辰,应该是送出请帖的达官贵人们都已上了席位,沈如看见已在楼下忙碌的连翘与蓝惠相谐上了正中的台子,二人年岁虽已非相仿,但偏生得容貌姣好,这一站在一起,竟也生出了几分才貌相合之相来。只见蓝惠微微四望,笑容悄然微动,清清嗓子开口道:“各位。”他的音色本就透着几分惑人的感觉,“今日万分感谢在座的各位捧场,花间日后若能在京城立足必将重谢各位的厚爱。今日我蓝惠受身边这位王公子之托担花间的掌柜,日后定将好好经营。”莫非皇土,谁人不知铁算商人蓝惠的大名。如今见是他身边这位少年公子所托才身担这一座名不见经传的酒楼掌柜,众人不禁将目光长久停留在少年公子的身上。
那少年公子面若白玉,眉目轻扬,红唇皓齿,笑时眸光流转,飘渺倾城。又见他着了一身今秋新出的流云宽襟青玉长袍,腰间缀一翡翠环璧,自有几分世外仙子的气息。台下众人微微惊叹。
“在下王子年,今日在这皇城脚下开这酒楼不过是为求财,所以,今后楼里的生意还要多靠各位的捧场。”他蓦地一开口,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皆是被他惊艳到,“子年也不多说什么,下面是我们花间舞姬的表演,还望在各位饮酒时添添气氛。”
连翘微微一笑,携蓝惠下了台子,而后一片莺莺燕燕登台而上,一时间真的是莺歌燕舞,幽香四溢。粉色的衣,橙色的裙,白的云袖,银的花簪,红的唇,黑的眸,融合着笙乐的艳丽,似乎能清楚地听见台下人猛烈的心跳声,也许魂魄也在分秒之间被那些美丽的妖媚所勾引走。那名为云雀的姑娘轻扭腰肢慢慢上台,妩媚的笑,飘扬的眼神,微微嘟起的红唇,性感地撩人。一身白衣的清秋公子坐在一旁闭目抚琴,优雅动人,连唇边抿起的淡淡笑意也惑人非凡。
似乎已经可以看见花间未来的成功,台下的连翘扬起美丽的笑。
沈如看不见天间里那两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在看着台下的莺歌燕舞,也不知道身边的李荥陶醉得是台下的哪位女子,他看见的只有站在楼下柱子后轻轻微笑的连翘。
那个微笑,温柔得让他不由想起那夜,少年微红的脸庞,低头时露出的白皙的脖颈,瘦弱的身躯似乎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将他捏碎。
他忽然很想再看见那样子的微笑。
“看样子,今夜过后,这座酒楼会红遍京城,甚至红遍大渊王朝。”萧玉琮软软地趴在窗边,面上是微醺的桃红,眼神却直直看向楼下的热闹。
“不过是个小酒楼而已,靠女色惑人也不过如此。”李勋隆靠过来,眼里是冷然,“不过这里的酒倒是不错。”
“若是听见你这样说,那孩子估计会伤心的。”
“我连荥儿都不顾,哪里用得找顾及这么一个孩子。”虽然的确很惹人在意。
李勋隆抬头,对面地间里坐着的人该是他那独子和沈大丞相,偶尔的目光射过来不外带着淡淡的探究。
萧玉琮被逗笑了,一双凤眼流光溢彩:“勋隆,你还真是自私的男人。”
自私吗?李勋隆冷笑。他随手拉下帘子,伸手揽住萧玉琮的腰身,倾身压下。“那你可要好好看看我是个怎样的自私男人。”
外边的一切暂时还与他无关,至于那少年,或许等他的兴趣浓厚了,自会好好探究探究。
☆、第七章应声(1)
酒楼的生意从来都是天越黑越好,直至鸡鸣,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花间的一日生意总算结束。楼里的一些东西还没整理好,那些夜生活的姑娘与公子也三三两两各自回房睡去,下人们打着瞌睡整理桌上的残余,酒香犹浓,熏得人脸上还透着红。蓝惠正和新招的账房先生对着账目,渴了从房里出来却见连翘和下人一起蹲在一边洗着碗碟。
这样子哪里还有花间大老板的模样。蓝惠忍不住牵动唇角笑了笑,走过去把卷起袖子努力工作的某人拉起。于是就对上了他亮着好奇的眸光的眼睛。
“怎么还在楼里?”
“你不也是。”
蓝惠笑,拍拍他的头:“我是掌柜的,要和账房对账。”总觉得,这位相府小爷越来越像他的弟弟,总也不见大户人家表少爷的架子。
也不介意被人用对小孩的态度对待着,连翘眯眯眼,拿还湿着的手腕擦过额前垂下的散发。抬头看看天色,都已经亮了呢。“真的不早了,”他随意地往洗碗的布上擦了擦手,“我先回去了,楼里剩下的活也不多,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放下袖子,又将衣上的皱褶抹平,连翘走了几步回头微笑,“花间才刚开业,我这个负责收钱的还不想那么早就累坏大家。”
他的凤眼有着温暖的光,蓝惠一时恍惚问道:“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他指指前面已经整理好的两人,“念水和青竹都还在等我。”
那两人……蓝惠不知该怎么形容。念水他认识,有名的“千面相”,一手易容的功夫出神入化,腐朽于他手下也能幻化成倾城绝艳的美丽,当初汴凉初遇连翘,瞧见的便是念水为他细细着画妆容的模样。那时候的连翘……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小侯爷,也许现在该仍被渚洲牢牢地护在身后。还有青竹,如连翘所说,神秘的探究不出背后的身份,只是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情,他……该怎么说呢,很像渚洲的感觉。有这样的两个人在他身边,应该什么都不用担心。
蓝惠叹口气,笑得有些落寞。
相府的门意料之外的没有关上,连翘微微觉得困倦,也就无所谓门的事了,挥手让青竹和念水各自回房,然后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睡意很浓,他眯起眼打了个哈欠,眼角是困了的泪珠,刚想抬手把眼泪给抹了去,迷糊间撞上了前面的人。
睁开眼,是沈如。
“阿如?你还没睡?”
似乎,只有入了夜的时候才能看见连翘本来的性子,温柔得像个柔美的女子。沈如垂目:“昨夜是你等我,所以今天我在这边等你。”
连翘歪歪头:“有事吗?”以为他是有事可是意外见他摇头,于是又问,“那么,阿如,你为什么不去睡,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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