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6(2 / 2)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朕记得了。”抬手拭了拭眼眶,忽又抬眼看向身前这个袅袅婷婷的丫头,“他……他死了吗?”白芍不明就里,只得小心应答:“皇上说的,是哪个‘他’?”杞昭仍是神色懵然地重复同一问话:“他死了,是不是?他迟迟不来宫里,定然是死了,是不是?”白芍又摇一摇头,露出一个柔情绵绵的笑道:“只消皇上为其挂心惦念,遑论何人何疾,弹指便好。”

“朕外出走走,你莫跟来。”见其神态卑顺言语趋附,顿感索然失味,少年天子起身下地,自披了一件雉羽作饰的紫绣缎面大氅,出了清心殿去。

殿院阒无人踪,长廊静无人声。偶或走过一队戍卫宫中的守卫,也因秦开养伤而被温羽徵几日内悉数调换,俱是一副凛冽陌生的面孔。踱步于旷然夜色,杞昭徘徊四顾,只觉这芝兰玉树竞相争妍的偌大宫殿,比往日里更添一分砭人肌骨的凄寒冷清。

他知道,那人的性命犹似断藕尚连细丝,朝不保夕。若非阮辰嗣倾尽所学为其续命,只怕早已魂归黄泉。

庭阶前忽现了一个身影。

杞昭一刹愣神,似全不可置信般狠狠抹了把眼睛——玄色披风轻轻随风拂摆,那个单单以背影相对的身影挺拔如南山秀树,更恍若来自洞天之外。不时轻声一咳。

“温……温商……”区区一字梗于喉间,方知自己并非身处梦寐的杞昭几步并作一步驱赶上前,全然忘却天子威仪般于其身后将其揽住,“朕非是想取你性命,朕只是……朕知你自会吉人天相,亦知你不会弃朕于不顾……你无碍便好,无碍便好……”连连说得几声“无碍便好”,已是泪落如倾,如何也止不住了。将泪珠潸潸而下的脸贴于他的后心,两臂收得愈紧,仿似怕一松手,此人又将如夜夜不断的那个梦一般,消逝于那片邑外的绵延晴翠之中。

为少年天子紧紧钳抱于两臂之中的男人咳了一声,蓦地挣开了他的手,回身笑道,“承蒙陛下错爱,微臣当受不起。”

两张面孔确有相似之处,然则眼前的这个男人神态倨傲容光年轻,面色唇色更显然鲜妍得多。犹是咫尺相视的这双眼睛,非是水不扬波那般深邃悠远,而似腾空炽焰的张扬酷烈。

不是哥哥温商尧,而是弟弟温羽徵。

温羽徵五指微曲置于唇前,装模作样地又咳了两声,唇边噙着一丝浅笑,一双桃花眼眸却流溢出不堪负荷的挖苦与讥讽。“念在这声‘无碍便好’的份上,暂且容你多活几日。”猝然抬手捏住杞昭的下颌,骨节作响而指尖不遗余力,浑如要捏碎少年天子的颌骨,俯身逼近他的眼睛道,“我劝你不若夙夜为我大哥虔心祈祷,若他一旦身故,这御座之上的人如何不会是你了!”

颤栗不止的少年天子两拳紧攒,死死咬着唇角,却不觉懊悔与屈辱,亦浑然忘却了生怒。直至看清对方月下面容的此刻,唯有三寸失望一尺沮丧萦于心头,点滴难以名状。

“微臣今夜入宫实是想向皇上讨个人,”温羽徵放开了杞昭,复又生出一笑,“佋王,杞晗。”

第28章相思一寄白头吟(上)

只因官府出榜颁布了“不得嬉笑、不得饮酒、不得沾腥”的三条禁令,往日里那些热闹的茶楼酒肆一概掩门拒客,加之街上不过十数面色故作恸切的行人,昔日人声鼎沸的长安城倒显得井然不紊。

唯有城中最高的雀楼,还有些前来品茗了望的客人。

阮辰嗣迈进雀楼门内,回首又将杞晗扶入,见他连连深喘两颊浮起一抹极不自然的红,不由攒紧了眉头道:“我说坐轿,你不肯;我说‘稍歇再行’,你也不愿。纵是好不容易离了宫,多少也该顾念自己抱病在身……”

“好了,”杞晗抬袖轻拭了拭落于颊边的汗珠,看着阮辰嗣微一摇头笑道,“这堂堂一个男儿,如何一张口竟比婆姨啰唆,事事要败人兴致。”

阮辰嗣确也知道,久被禁足于合卺宫的佋王哪里见过长安街这般热闹的地方。或是苗圃瓦肆的尘境俗居,或是莓墙燕巢的世间琐屑,或是街头巷陌的翁叟垂髫,都能引得他流连小驻,如何也看不够。虽仍旧心疼,到底不忍再扫其兴致,只得揶揄笑道,“堂堂男儿也好,啰嗦婆姨也罢,在这俐齿伶牙的佋王爷面前,岂不都得变成钝口拙舌的老实人。”

“小王倒不以为然,”杞晗又是一笑,一双清皎眼眸直指对方眸底,“这越是钝口拙舌、规言矩步的老实人,便愈知藏拙掩劣,也愈貌似神非,不肯以真心示人。”

“横竖说不过你,”阮摇头也笑,一壁自嘲地摇了摇头,一壁叹气道,“活该我自讨没趣,明知不说话才是上策。”

雀楼的小二杵在一旁,不住朝跨入门来的二位公子瞥眼看去——往来客商见得多了,也不曾见过这般样貌出众的。犹是那稍矮些的,虽说看着削瘦孱弱似带病体,可一张淡眉画目的莹白面庞隐隐泛出逐水桃花的粉润,不禁教其心中生疑:一个男子,漂亮得应当纳入画幅不说,竟还描眉黛傅脂粉,委实荒唐!可见其举手投足非但不显扭捏女气,更兼逼人贵气。那小二暗自揣度其来历不凡,便也不敢稍事怠慢,赶忙一面躬身问候一面将二人引上了楼。

“平素里这儿往来极是热闹,跻身而立的地儿也寻不得。若非大将军一纸严令颁布,如何不会这般冷清。”那小二将二人引入一处内间,忽又作了个慎重脸色,道,“二位公子且恕小的招呼不周。好茶管够,于这墙梁之上落墨抒怀二位也可自便,然这举樽听曲儿,可是万万不能!”

阮简二人抬眼四望,墙阙木梁之上,确凿留存不少先人笔墨,其中亦不乏名家真迹。墙上题诗多作为世事盈亏难料的愁怨之词,抑或夹杂一些国土不整、时运不济的慨然悲叹。或言辞婉丽,意境凄清;或声情激越,铿锵激昂,这些墨痕半是拙劣半是精工,道尽多少尘世悲欢,又道尽多少人事迁逝。

小二见二人看得认真久不置言,即倾身上前,眨了眨眼道,“关乎墙上题字的,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至今已无从可考。”

杞晗与阮辰嗣同时出声问道:“什么故事?”

“那是宣逊十年的事,就是说那故事发生于睿宗皇帝登基在位的第十个年头,一个花疏霜重的秋日,这雀楼里来了一个人——一个一身寻常装束、却教人一眼看去便知其极不寻常的人。”小二故作神秘一笑,又道,“那人又高又俊天神模样,可偏生瞧着似是笑意晏晏,又似心有戚戚。默然一人登于楼顶望北远眺,直至日薄西山方传来跟随的左右备下笔墨,意欲题字。可他执笔在手却兀自颤栗,良久才轻轻一声自言,‘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十年一晌,往事难捱,表哥……可好?’”一言说罢,他即掉头而去,再未归来。那人正是——二位公子何不猜猜,那人是谁?”

阮辰嗣稍作沉思,即点头道:“那人看来如何来历不凡。许是京里的某一位高官贵爵?”而杞晗则埋首低眸,也不说话。

“此是长安城里第一高楼,往来自然是京里的高官贵爵,公子你这猜便也似没猜。”小二挠了挠脸,作势要大笑,忽又恍然生悟般生生将即将裂开的嘴角收了住,“那人正是复辟中兴我大周的,睿宗皇帝。”

待小二退了去,屋中二人正说话间,一个青衣男子于屋外轻叩了叩门。也不等屋里人相请便跨门而入,笑道,“唐某本欲托付好友寻找名医替国公诊伤,不料竟在此地见到了当时华佗,这场席面如何也该由唐某做东。”阮辰嗣一见来人,当下相迎笑起,“唐先生,快请!”唐峤冲其点了点头算作行礼,又将目光移向了阮辰嗣身侧的杞晗,稍一打量即作揖身前行了个妥重的大礼,口中道:“草民拜见佋王爷。”

“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果不虚传。”杞晗朝眼前这个面目清秀的男子看去一眼,即落座于窗边,微微启了个笑道,“只不过……小王久居深宫,但不知先生如何识得小王?”

“能让阮大人暂忘病人而告假出游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佋王爷一人。”

“先生这话愧煞阮某了,国公之伤已见起色,阮某必将倾尽所学不遗余力……”

杞晗替自己将面前的白玉茶杯沏了满,方要抬手送近唇边,阮辰嗣忽而探出一只手,出声道,“莫急,烫。”五指交握,便将杞晗的手完全收在了自己的掌中。掌间触及的皮肤滑若油膏琼脂、细若素纨冰练,分明带着的几分低烧,更直直烫入人心。那种难以言喻的火灼温度教阮辰嗣不由一时失神,不知不觉便将杞晗的手握得久了些。桃花面颊更添一分红晕,佋王却故作全不在意地揶揄笑道,“阮大人若再不将小王的手放开,这会儿又该凉了吧。”

阮辰嗣慌张将手拿开,竟已结结巴巴道:“这……这……我也不知……”

正与此时迈门而入的小二倒解了这番尴尬,面向阮辰嗣道,“小的听唐先生说,公子是大夫?”稍稍一顿,“这楼下一位客官不知缘何口吐白沫抽搐在地,小的斗胆请公子前去探望一番。”

医者仁心,这阮御医毫不做停留,只朝在侧的佋王点一点头立马移步而去。待他出得门去,杞晗拿起茶具,替唐峤斟了杯茶,推至他面前淡淡笑道,“请。”唐峤接过茶盏,却也不饮,开口问说:“敢问王爷,而今居于庄府,食寝可还习惯?”杞晗微一颌首道:“小王不过一介萍泊客旅,能有一瓦安身已属万幸,如何还敢言‘不惯’。”唐峤又道:“庄家大公子乃唐某旧交,若有招呼不周,大可向唐某支会一声。”杞晗但是一笑,也不作答。

“竟是唐某糊涂!”唐峤轻拍案面,恍然生出一笑,“王爷乃大将军的座上宾,哪里还需唐某擅作主张——不知大将军,待王爷如何?”

最新通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novel.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