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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李慕棠一个人靠在床头，侧脸瞧着窗外古木的枝桠，听着屋子里的洋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巨大的摆锤日复一日地晃来晃去，却每一晃都有细微的差别。

曹士琛也没有多说话，只端了药喂她，末了为她擦了嘴，又提了提被角，看她并没有什么说话的精神，便起身离开。

才刚转身，李慕棠的话声却从背后响起。

“你都瞧见了。”她的声音低低沉沉，带了些自嘲。

曹士琛身子一僵，这才转回去，入鬓的长眉中央拧成了川字。

“你瞧见我这副样子了。”李慕棠歪着嘴角笑了，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曹士琛在床边坐下，一双眼利落地锁住了她。

李慕棠抬起头来，看进他的眼里，薄唇依旧没有恢复红润，吐出的话语却坚定又清晰：“你若是了解我从前是怎样的人，就知道我并不是你养着的金雀鸟，不该在你的后院里头同你的姨太太们玩这样的把戏。”

明明脸上还没有几分血色，明明下巴都已这样尖，明明她靠在床头的肩线清瘦到孱弱，这一番话却因她子夜一般黑亮的眼珠显出了她许久不见的傲气和高贵。

依稀间回到了初见的时候，她奏完一首琴曲，全场的光华都藏在了她温温的浅笑里，她点头致意，眉角飞扬。

曹士琛瞧着她眼角深刻的疤痕，双手交叉，指腹的茧子轻轻摩挲，放到了膝盖上，抬眼挑了挑眉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要去军中，我要站在你身边。”

曹士琛因她这句话，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琥珀一样的眼眸闪过一丝微光，却久久不语，只盯着她的双眼，下巴的线条变得坚毅，青色的胡渣仿佛带了些认真的威压。凉薄地审视她的话语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李慕棠迎上他的目光，同他对视了几秒，待瞧得那双眼里出现了裂痕，有些微松动。才别开眼，望着床单上的双面绣，话语里依旧没有情绪，目光却缓慢地流淌。

沉默了一阵，她才开口。

“从前李府里头有个三姨娘，她顶爱笑。后来被卖到青楼。有一日我去瞧她，她倚在门边看着我，我突然发现，我竟然记不起她的名字。只晓得她是三姨娘，姓张。”

她想起那个阳光融融的午后，那个簪花着红的人影。

“我不想做名字都记不起来的那一个姨娘。”她的话语沉闷，遣词似乎是在示弱，但坚定的语气中却有了些强硬的语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