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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悄悄落在画臻的脸上,画臻自离开孟府后,便隐去身形,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集市上,忽得便下起雨来,漫天的倾盆大雨瓢泼似地铺天盖地而来,画臻却并不像路上的行人一样跑去躲雨,也不施法术为自己挡雨,就这么淋着,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湿在心里,凉到骨子里。

他不是没想过孟怀德是有苦衷的,他也不是没想过孟怀德是真正地爱自己的,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他在孟府对上孟怀德的眼睛时,他看不到一丝心疼,怜惜,爱恋,人都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或许他的确从来不曾爱过自己,只是将兄弟之情作为了爱情,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画臻不过是一只妖,哪怕活了一千年,他也只是一只妖,要什么,用法术去抢去夺,他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的想法永远那么单纯直白,即使去学做人,也学不会人间那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孟怀德说不爱自己,那就是不爱了,他又怎会想到孟怀德也只是在一厢情愿地做着自以为为他好的事情呢?

既然孟怀德不爱自己,不,他怎么能不爱自己呢?正如沈瑰所说的,苏明昶要成亲,自己便杀了他全府,那么孟怀德要成亲,不如,自己也就去杀了他一人就好,他死了,就永远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画臻咧出一抹无声的狠厉笑容,双眼有些隐约地泛红,抬手扬起一阵风后,便不知所踪。

孟怀德并未去歇息,他在这书房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眷恋地看了画卷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这才觉得眼睛有些疼,动作小心地卷起画轴放于书桌一旁。

他将整个人靠在红木椅上,心里依旧还是泛疼,还是觉得空落落的,不行,他必须找些事情来做,否则他一定会发疯,为了思念画臻而疯魔。

孟怀德一下站起身来,拿起狼毫笔,准备好彩墨,摊开一张名贵雪白的羊皮纸,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仿佛出现了画臻笑意嫣然地模样。

“怀德。”

一晃神,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阿臻早就已经走了,因自己的薄情寡义而离开了,孟怀德漾出一抹苦笑,抬手点墨便在纸上专心的画了起来。

这一画,便到了深夜,虫鸣声早已响起,孟怀德的手早就酸了,眼也红了,神智也不清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能清楚地记得画臻的模样,他的音容笑貌,勾勒出画中人的最后一笔,孟怀德才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拿起画卷,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画中人分明就是笑逐颜开的画臻,孟怀德画功高超,而这画中人又是他凭借自己对画臻的爱意而画出,自然是更为传神传情。

其实,他既然已经选择成亲,逼走画臻,那么他便该忘记那段情,如此这般纠缠,苦的不过是自己,然而……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孟怀德今日吟诗作对的时间比往常多了许多,纵使是相思情苦,他也不愿放下这段情,宁可让这苦漫进心里,好让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孟怀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实在是疲累了,却又不愿放开这画,便抱着新画的画卷和衣倒在床上,不一会便睡了过去,一道紫光闪现,将孟怀德整个人笼罩其中,半晌,孟怀德的气息便渐渐弱了下来,像是完全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画臻的身形在紫光中渐渐清晰起来,直到紫光微弱下去,画臻整个人已经站在孟怀德床前,冷漠地凝望着孟怀德的睡颜,他记得,曾经他也这样站在过他的床前,因吸取了他的阳气,才破除玄烨的封印。只是,那时的心境与如今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可唯一相同的想法便是此人的薄情寡义,人都说薄唇之人也薄情,此话果然不假,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会喜欢自己一生一世,可如今这些都幻化成了泡影,如昙花一梦,他甚至开始怀疑孟怀德真的与自己相爱过吗?

几个转念间,画臻的眼瞳从浅红慢慢变成深红,红中带着湿润的泪光,就那么痛苦地盯着孟怀德熟睡的容颜,轻轻抬起如玉的右手,五指成爪,向孟怀德的胸口靠近。

他想杀了他,好让他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不会去娶什么千金小姐;他想挖出他的心,好看看这个人的心里是否真的曾经装下过自己。

画臻一张俊美的脸上不停变幻着复杂的神情,最后定格在狠绝的表情上,双眼一眯,便用力刺了下去……

可那只手却险险停在孟怀德胸口的一寸之上,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他不是苏明昶,自己和苏明昶不过是互相利用关系,可孟怀德却是自己真心实意爱的人,自己和他也曾经有过那般幸福甜蜜的时候,那些时光又怎能用三言两语的不爱就能磨灭的呢?

爱这般容易,恨这般容易,然而去爱上恨的人却那般难,去恨上爱的人更是难上加难。自己怎么也不愿去恨他,更是杀不了他。

画臻眼中的猩红慢慢褪去,黑白分明的眼瞳晕着水光,一滴滴的泪珠落在孟怀德手中抱着的画卷上,画臻这才留意到孟怀德手中抱着的画卷,他掰开孟怀德抱的死紧的手,动作轻柔地摊开那副羊皮卷,画中人的模样分明是他浅笑嫣然的神情。

画臻一下捂住了嘴,身体微微地颤栗着,这不是他的真身,而是孟怀德重新绘的一幅画,画臻抚过画中人的轮廓,脸庞……深深的阖上了双眼,他知道,孟怀德是爱着他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要离开自己,要另娶他人。人的心思是最千缠百绕的,做人这么难,他为什么要做人呢?

做妖多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既然自己学不会做一个人,不能以人的方式与孟怀德在一起,那就让他成妖好了,在画境中永生永世陪伴自己,不再分离。

画臻睁开眼,已是不见了那痛苦茫然的眼神,他转过身,瞥见书桌上的画轴,他感应到那便是自己的真身画卷,画臻走到书桌旁,将孟怀德为他画的画卷放在另一头,神色柔和地摊开一张崭新的羊皮卷,运起大部分的法力变化出一只雕刻精致的狼毫笔,稍作思索,便在纸上迅速地动作了起来。

不过片刻时间,羊皮卷上便赫然出现了孟怀德的轮廓身形,画臻要画地正是孟怀德,他要用他的画境将孟怀德困住,让他永远活在自己为他创造的境界中和自己长相厮守,另一种说法,便是……他要将孟怀德不知不觉的也变成自己的同类。

待画臻即将完成这幅画时,却突然停下了笔。这画是他法力的凝结,一旦画卷完成,孟怀德的魂便会被永远囚于画境中,无法可解,无法可破。

如今这画已经快大功告成,只留下画中人脸上的眼睛不曾画上去,可画臻却不知道该画怎样的一双眼睛,温润?柔情?亦或是……那日他决绝地否认感情时不带丝毫情感的双眼?

画臻犹豫片刻,终于是凝起法力准备随意画上一双眼睛,这最后一画,狼毫笔上紫光萦绕,忽明忽暗,连带着画上的色彩也变得诡异起来,突然,画臻的右手猛地被人抓住。

“你要做什么?”沈瑰有些紧张的阻止画臻的动作,她自画臻从孟府离开后就一直暗中跟着他,就怕他作出些傻事,她本是在暗中一直看着画臻的动作,在他准备杀孟怀德的那一刻,她本欲现身,还好画臻自己停住了。如今,她本以为画臻只是想即兴作画,可当看到那盈盈的紫光以及画臻的动作,她便察觉不妥,这才出来制止。

画臻用力甩开沈瑰的手,愠怒道:“我要做什么不用你管,别再跟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瑰并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后悔,情之一字,我懂得不见得比你少,我痛得也不见得比你少。”

画臻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沈瑰与玄烨之间不清不楚的纠葛,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被他的法术弄晕了的孟怀德,又看了看沈瑰,半晌,才冷淡道:“我想创造一个画境,让他在那画境中永远陪着我。”

“你疯啦?你这样等于是折断了他的翅膀,囚禁了他的自由,难道你想他知道一切后去恨你吗?”沈瑰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对她来说,爱情永远不能强取豪夺,而是要细心呵护耐心等待,可画臻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样一来,或许孟怀德与他之间会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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