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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年前最熟悉的味道,像是一场做了整整七年的梦魇，令她分不清是身在梦中,还是醒了之后回到原点！慕绯捂着嘴,屏住呼吸，仿佛所有爱恨悲喜都在脑海里百转千回，她的身体早已不适应这样重分量的龙涎香，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不料身旁的周德坤忽然不耐，抬脚就朝慕绯腿上狠狠一踹：“还不跪下！”伴随着周德坤的厉声怒喝，慕绯被他踢得身子失衡，扑通一声跪在了殿上。膝盖顿时痛到麻痹，假扮太监的少女气得面色青白，朱唇咬紧，紧攥成拳的手又摊开。慕绯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怒火，卸下了背在肩头的画匣和包袱...

她平生只跪父皇母妃跪过南雪衣，且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室正统，给东方若情下跪岂不是奇耻大辱？！

周德坤斜睨一眼，赫然发现她精致的侧颜此刻如冰雕一般冷漠倔强，东宫的殿前总管太监顿时怒火中烧，冲到慕绯身前，“啪”的一声挥掌打去，羞辱道：“不知好歹的贱东西，带你到东宫伺候公主殿下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还这样不懂规矩给我摆脸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抽死你！”

这是慕绯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掌掴，被打的脸颊如烈火灼烧，耳膜亦是嗡嗡作响，慕绯抬头迎上周德坤令人作呕的脸，抬手一抹带血的唇角，声音隐忍颤抖：“奴才该死，奴才的确初入宫不懂规矩，更是无福无德侍奉公主殿下！求公公开恩垂怜，求您饶了奴才这一条贱命，随便去哪个宫里做粗活脏活，奴才都心甘情愿！”

说完，她强忍着胸口迸裂的强烈耻辱感，在周德坤脚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周德坤正欲开口怒骂，忽然内殿里一个慵懒而疏冷的女声穿透屏风，幽幽道：“周公公，是何人在外喧哗，带上来！”

周德坤扭曲的脸上顿时攀上了谄媚笑容，点头哈腰道：“是，是！奴才扰了公主清梦，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把他俩带进来！”话音一落就用眼神示意另几个东宫的当值太监，粗暴地拽起慕绯和另一个小太监，绕过屏风，进了内殿，有种淡淡的奇异馨香扑面而来，清新而又甘甜，与想象中纸醉金迷的脂粉香截然不同。

慕绯的头被周德坤身边的太监死死压着，但她仍撑着脖子，费力抬起了一点点朝前看去...重重珠帘后，果然有一个凤冠霞披的女子斜卧在在美人榻上，她的容貌和一身华贵梳妆都看不真切，只瞧见三个贴身得宠的小太监环在身周，一个端着铜盆，一个匀了匀她盆中热水，然后沾了湿巾轻轻敷到公主的脸上。殿内阵阵奇香萦绕，不知又是什么奢靡的养颜秘方。

只听东方若情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雪臂皓腕不时抬起，柔若无骨，按在她最宠爱的太监曹琏胸口放肆逗弄。曹琏阴柔一笑，投向东方若情的目光满是惊艳。

慕绯低头避开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心中焦灼难忍，拼命想着如何才能脱身...

“启禀公主殿下，”周德坤忙跪下磕头，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奴才去敬事房转了一圈，新入宫的一批小太监到了。奴才想着大夏和二夏两兄弟刚被杖毙，公主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伺候的，得尽快填补上不是！奴才这就...从新人里挑了两个模样周正的，公主瞧得上眼就留，不喜欢丢出去便是！”

“果然周公公最懂本宫...”东方若情启唇一笑，声线绵长而慵懒，又透着一股浑身天成的压迫感：“你下去领赏吧！”

周德坤忍着得意洋洋的谄笑，躬身告退，内殿里一时只剩下了东方若情和贴身太监们的呢喃耳语。

一层层的窒闷感裹上胸口，那种又急又闷的感觉像是从心底逼仄出来，突突跳着。慕绯的手心很快浸满冷汗，她忘了规矩，忍不住抬头看去，珠帘后东方若情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入宫前舅舅提及，东方若情在高逸幽起兵谋反后拒绝以皇天印调军，与墨党众臣发生激烈争执。妖后为稳住墨天诏，一道圣旨将东方若情禁足于东宫，对外宣称皇太女殿下的失心疯又犯，不宜见人。东方若情，她曾以为她也是父皇的女儿，亲如姐妹，嬉笑玩闹；可她偏偏又是仇敌之女，是她代替了沈慕绯，一跃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公主殿下！

如今的若情，是怀念，还是该恨？她是慕绯在这宫中最不想面对之人，却要从此侍奉身侧，朝夕相对...不，不能和她在这儿耗着，雪衣还在等着自己！

不料正当慕绯失神想着，公主内殿的珠帘“哗——”的一声被人狠狠撩开，那声响如珠玉破碎一样凄厉，东方若情盯着慕绯的脸，缓缓走了下来...只见她一身大红芙蓉宽袖宫装，绣五彩凌云纹案，缀以无数碎珠流苏，犹如星光闪烁。她如缎的墨发挽成一个惊鸿归云髻，发髻正中一支鸾凤展翅金步摇，凤凰口中衔一串赤色宝石正映在眉间，衬得她的双眸光华涌动。

将近七年未见，如今的东方若情已是美得惊人，瞬间便能夺人心魄。她此刻姿容像极了东方端华，轮廓却更柔和明媚。据说她被禁足后沉溺于美肤养颜，两腮光艳如流霞，而又剔透如冰雪。她每走一步，足下就有一阵细碎的摇响，那是一条色泽鲜红的囚龙链，牢牢缠在她的双足。

相视的瞬间，淌过了昔年无数寂静荒凉的岁月...

“你是谁啊？你也是我父皇的女儿么？”

“不...我只是皇后娘娘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