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回答的是华以沫。
只听她讽刺的声音在空气里斩钉截铁地落下,一瞬间凝固了空气,房间里有片刻的死寂:“还不是你阮堡主的夫人干的好事。”
☆、212正面交锋(二)
阮君炎在听到华以沫这句话时,陡然变了色。
半晌,他才极缓地摇了摇头,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我不信是茜儿做的。茜儿虽然任性,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你们肯定弄错了……”
“弄错?”华以沫笑得愈发嘲弄,“兰儿姑娘亲手所写还会有错?我看是你不想承认罢。”
阮君炎却好像没听到般并不再看华以沫,而是将视线望向苏尘儿,直到苏尘儿朝他轻柔却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叹息:“兰儿到噬血楼的时候已经被毒哑了,不能说话,是我让她写下来告知我的。她之所以来找我,是听到你要带阮家堡的人过来。她不知底细,便以为你们是听信了雷振云的话前来找我麻烦,怕我吃亏,趁风茜的人没注意才逃出了阮家堡。”
阮君炎的眉目间不免有几分震色。片刻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忽道:“兰儿人呢?我要亲自问她!……”
“她已经离开了。”华以沫倏地打断了阮君炎的话,有些不耐,“阮大堡主,你可知这样的痛苦折磨对于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她的一辈子都毁了。她最后并不打算让我出手救治,因为就算我将毒解了,她可怖的面容在风茜那女人的摧残下已经再也恢复不到以前了。因此她选择了离开。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阮君炎紧紧咬着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在饭桌上的对话来。
当时茜儿的确曾说要去凝尘居找兰儿盘问下莲儿的去处。他并不以为意,只是如今之事若是真的,难道是那个时候风茜对兰儿做了什么?
不,怎么可能?!茜儿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他如何能随便信?
百晓生望着阮君炎明暗不定的神色,不由地叹了口气,余光突然瞥见对面苏尘儿冷静得有些异乎寻常的神情,心头一跳。
在百晓生的惊讶目光里,苏尘儿再次开了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压抑,掀起一阵更深沉的风暴:“我要说的远不止这些。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何我不踏足江湖,却引来这么多事端吗?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直到几日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醒后心里隐隐起了疑端。只是这个猜测太过惊骇,我也不敢轻易断定,只是兰儿的事,反而让我愈发坚信这个听起来惊骇的事实真相。”顿了顿,在众人的注目里,苏尘儿继续道,“那个梦里的场景,是我与你成婚之时,你中了毒倒下,然后风茜将我赶离阮家堡一事。想必你也不陌生罢?其实,若当真有一个人恨我至此,甚至不惜设下诸多陷阱埋伏来对付我,那么我能想到的,便也只有她了。”
在阮君炎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一脸冷然望着他的苏尘儿,而那个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名字,也铿然落地,从对方口中吐露:“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风茜更恨我了。”
这一次,不止是阮君炎,连华以沫在内的人也大吃了一惊。
在沉默里,阮君炎尴尬地扯出了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声音有些喑哑:“你说茜儿是刺影楼的人?怎么可能?”说着,转头望向百晓生,目光隐隐透露出几分求助。
只见百晓生面有沉吟。他知晓此事事关重大,这些事情明显是刺影楼暗王才能策划得起来,可是这么多年来,并无人知晓刺影楼的隐秘。纵是百晓楼,所得到的情报也少得可怜。但百晓生又不认为苏尘儿没有一定把握会擅自作出这等看起来离谱之极的猜测,因此踟蹰间还是正了神色,开口问道:“不知苏姑娘何以这么认为?”
苏尘儿的目光静静地扫过房间里的人,最后落在脸色有些难看的阮君炎脸上,缓缓开了口道:“对于刺影楼针对我之事,整件事本有些奇怪,疑点甚多。其一,为何对方要抓着我不放?我一直身处阮家堡,与江湖接触并不多,哪里会得罪刺影楼?其二,我曾以为是因为我娘杀了前任暗王之事。但既然与我有仇,他们几次费尽周折设下陷阱却又不下杀手是为何?反而屡次试图通过刺杀华以沫来伤害我。为何要这样麻烦?其三,刺影楼一开始对我紧追不放,为何在我当初来噬血楼后便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这些疑点看起来就好像纠结在一起的线团般令人捉摸不透,我也曾迷惑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近日发生的事情才让我开始恍然。如果这一切当真是风茜所为,一切似乎就没那么难解释了。”说着,苏尘儿的话语顿了顿,望着阮君炎的目光深得看不见底,“她自小喜欢你的事,堡里上下都清楚不过。只是你一直对我爱护有加,她心里的嫉恨早已在过去的时间里堆积成我们无法想象的模样。风茜虽初看任性妄为,但实则不然。这从她能说服你娘亲手给你下毒来逼退我与你的婚事里可见一斑。而她不下杀手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如果杀了我,她再如何斗也不可能斗过一个死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所以除非在有把握得到你的心之后,她才会真正对我下杀手。在此之前,她只是设计将刺影楼的一系列阴谋嫁祸到与我亲近的华以沫头上,最后试图杀人灭口来将线索全部掐断,同时彻底将我推离阮家堡,推离你身旁。”
苏尘儿出口的话语,几乎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可能……”阮君炎血色尽失,下意识地摇头辩解道,“刺影楼还曾刺杀过我,当时风茜还为我挡了一剑……”
“这也是原因之一。”苏尘儿黧黑瞳孔通透,像是能望穿阮君炎整个人般,“刺影楼偃旗息鼓之时,正好是阮家堡出事的时候。我当时听闻义父提及还觉得奇怪,刺影楼执行任务之时,向来是一击不中即收手。不过如果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苦肉戏,便不难理解了。风茜为你受伤,一则将你留在了阮家堡,让你无法□出来寻我;二则拢了你爹娘的心,尤其是义父,应该正是因为此事才松口应了她与你的婚事罢?”
半晌,阮君炎垂着头,喃喃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是,这的确只是我的猜测。”苏尘儿并不否认,目光却透出些许清寒来,“你当然可以不信。只是不管如何,对兰儿的折磨,风茜都逃脱不了干系。”
“我……”阮君炎咬着牙,话语有些颤抖,“可是爹那里……我不信茜儿会派人去刺杀爹。她,她图什么?”
苏尘儿望着神色苦痛的阮君炎很长时间,终于眉眼间还是染上了些许不忍,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只是她不说,不代表大家猜不到。按照之前苏尘儿说的思路来看,风茜要杀阮天鹰的理由,细想之下也显得顺理成章不过。阮天鹰因为苏远的原因一直站在苏尘儿这一边,本就对风茜的计划不利。杀了阮天鹰于公削弱了阮家堡的实力,间接掌控了半个阮家堡,于私还能将苏尘儿从阮君炎的心里推得更远。
这些,阮君炎自己其实也不难想到。只是心里不愿面对罢了。
百晓生一直若有所思地将苏尘儿的分析听了完,对方提及的有些线索与百晓楼得到的并没有多大出入。这样一番话听下来,他虽觉得猜测风茜是刺影楼暗王之事的确有些惊骇,但细细一想,如果当真像苏尘儿所言那般一切是风茜所为,而对方一直潜伏在阮家堡里,如今更是当上了堂堂阮家堡的夫人根本不会让江湖上的人去怀疑。那么这实在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突然,百晓生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连忙出声道:“苏姑娘所言虽合情合理,但的确没有多少直接证据。不过我方才想起来,也许倒有一人可证。”
红烛悠悠醒转时,有片刻的怔忪。
她望着眼前出现的熟悉面容,差些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明明之前晕倒前还离噬血楼有一段距离,现在怎么会这么快见到苏尘儿和华以沫?
华以沫将自己的金针收了起来,朝门口喊道:“人醒了。都进来罢。”
门被推开,灵岚带着阿奴、阮君炎与百晓生踏门而入。
苏尘儿见红烛怔了会便欲撑起身来,连忙俯身将她轻轻按了住,柔声道:“红烛姑娘,你身体尚虚,莫要勉强起身,躺着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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