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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辛眉对他的怒视视若无睹,笑的一阵揉揉肚子,道:“十六岁吗?那也不算小了。你若有骨气,便老老实实地做事吃饭,别以为跟着我们便傍上了大爷能够白吃白住。从明儿开始,早起打水进店喂马,洗衣探路这些事记得都做,做的好呢另有打赏。”

沈定怒道:“我不做又怎样?”

“不怎样。”聂辛眉收了剑放到枕边,打个哈欠往床上一躺,笑道,“不过就告诉你卫大哥,你是为了追求他离家出走……”

沈定叫道:“我什么时候为了追求他?”

聂辛眉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说他会不会马上去通知你的家人过来将你接回去?”

沈定立刻不说话了。

聂辛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熄灯,睡觉。”

沈定怒不可遏地瞪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一口吹熄了油灯。

☆、第三部14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沈定闭着眼睛在床上打了个滚,裹着被子将头更深埋进去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床上?被子?他昨晚分明是趴在桌上睡的啊!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睁眼一看,自己可不正睡在床上?他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翻身一跃而起,却被被子绊住只跳起一半又摔回床上,赶紧掀了被子爬起来,低头一看,身上还是昨晚那套衣服,动动手脚也无异样,这才心中一宽,再抬头四下一望,房间里却已只剩他一人。

他慌忙跳下床开了门冲到隔壁,正待打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贺理站在门口看见是他,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打着手势问他怎么了?他呆了一呆,结结巴巴地道:“聂……聂……他……他不在……”

贺理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觉一笑,抬手指了指楼下,沈定伸头一看,聂辛眉与卫道却已坐在下头开始用早点了。他脸上一红,也顾不得再和贺理说话急忙忙回去洗脸整顿。待他收拾好下楼,贺理也已坐在了桌边,四人用饭不提。

期间沈定不住拿眼偷瞧聂辛眉,想要问他是否昨夜是他将自己抱到床上去的,然而终觉难以启齿,只目光一瞥间,却见贺理微敞的领口处露出肌肤上一星红点,不觉随口问道:“小贺哥哥,你们房间有蚊子?”

“扑”的一声,却是聂辛眉一口豆浆喷出来,随即俯□捶着桌子狂笑。卫道急忙叫小二过来收拾同时恶狠狠地瞪他,顺便捡起他刚刚筷子一松掉在桌上的馒头,只有贺理还算镇静,他面无表情地冲沈定点了点头,站起身示意自己回房一趟,再下来的时候已换了件高领的外衣。

沈定虽然不懂但看聂辛眉笑的那样也知自己定是说错了话,他赌气闭口不言,几下啃完手里的馒头喝干稀饭放下碗,聂辛眉便用筷子戳戳他,半笑不笑地道:“吃完了?去牵马。”

卫道正叫了伙计过来结帐,听得他说便道:“等下出去自己牵不就行了,你支使他做什么?”

聂辛眉笑嘻嘻地道:“小沈弟弟昨晚说他这个月就满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跟着咱们白吃白喝,所以决定每天打水喂马做小弟权做饭钱。”

卫道对沈定道:“当真?”沈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卫道微微一笑道:“有骨气。”

沈定原本脸色阴沉慢吞吞正起身,听他这句顿时神采飞扬,冲他喜孜孜地点点头,一阵风似地奔出门去。看他这精神劲儿聂辛眉“啧”了一声大摇其头,感叹道:“这可真是看人下饭同话不同命,我说出来就是讨人嫌,这换了个人说就成了金科玉律。双重标准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卫道斜眼看他一眼,冷笑道:“人家十六岁就知道不能傍大爷吃白食要劳作,我看有些人二十多岁了还不如十六岁的孩子。”

“错。”聂辛眉慢条斯理地纠正他,“什么二十多岁?我早过三十了。”

卫道与贺理都是一愕,四道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卫道一脸狐疑地道:“你这是练了什么邪功,怎么看上去和小理差不多年纪……”

聂辛眉嘿嘿一笑,故做妖娆地冲他抛个媚眼,只把卫道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听他道:“想知道?那就得继续让我傍大爷白吃白住。哪天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把这采补的功夫教给小理……”

卫道直接把包袱摔他脸上。

许是经过昨夜发现聂辛眉并没有对自己出手的意图,沈定今日骑在马上时已放松了许多,虽仍是有意无意地往前躲,但偶与聂辛眉肢体接触却也再没昨日那般过度紧张。他年纪虽小却很吃得苦,每日里做事亦很勤快,就是老往卫道身边凑弄的他很是头痛。聂辛眉又趁火打劫一得空便往贺理身边凑勾肩搭背美其名曰研讨自己身上的毒,卫道心中大骂前头那么些天不见你研讨这会儿研讨个屁啊,然而当着沈定的面又不好和他翻脸,幸好晚间聂辛眉还是很识相地没来打扰,但贺理因为前日早间沈定一句话起了顾忌之心近日与他都是以礼相待,卫道无奈,只得自叹倒霉同时打定主意日后要加倍讨回便宜来。如此往前越走越是荒凉,先还偶有村庄,后来便只有零星一两户人家,再过去便只有莽莽大山,却是已进入了盘龙山脉。

这盘龙山脉是中部的大山之一,由东向西绵延千里,沿着盘龙山脉一径往西,便是他们此行的终点大雪山。其时南方春已将暮,但山中季节较晚,却是春光正好,只见桃红李白松柏矗立,郁郁翠色连绵向前似无止境,又有云雾缭绕如入青天,间或泉水叮咚鸟雀嘈杂,四面野花勃发,倡条冶叶迎风舒展引的蝶舞蜂忙,四人一路行来,都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贺理第一个禁不住,取出玉笛吹奏起来,只听笛声激越而上排风斥云,与这春光山色共鸣。

沈定听他吹的动听,却不知是什么曲子,正待发问,只听卫道依着节拍击节歌道:“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坐玉石,欹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天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笛声悠远吟声清朗,沈定听的如痴如醉,不觉身摇神驰难以自抑,聂辛眉不动声色地扶住他腰,任他在鞍上手舞足蹈。

一时曲毕,贺理放下玉笛,沈定正待说话,突然远远传来琴声,声似流泉,如诉如慕,音中浓浓邀约之意,聂辛眉“咦”了一声,一提缰绳,也不和人说,打马朝那琴音处行去。

三人同行这十数日,卫道二人都早已习惯了聂辛眉这我行我素听风便是雨的急性子,如今眼见他不管不顾只往那琴音处走,二人对望一眼都不禁苦笑,摇了摇头,催马跟上。

只听琴声泠泠,从容不迫,便如闲云野鹤自在悠远,又似风拂松柏沉着稳健,卫道先赞道:“深沉内敛,君子之音。”

聂辛眉接道:“不知是不是位美人。”

沈定听他这话心想果然是个Y魔,只关心着美人不美人。其时两畔桃李成荫,时有枝条垂落挡道,聂辛眉高兴了便伸手去拂,更多时候就那么任由花枝掠过脸庞,沈定个子尚小略一低头便过,偶尔听得头上哗哗声响,举目望去,却恰见得他眼角弯弯,桃瓣沾唇,平素十分的锐利被这春光一衬,竟成十分的风流多情,饶是他年纪尚小也不自觉地心中一动,忙不迭地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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