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竟夕忽然想到秋逸飞穴道轻易受制,肯定会引起极乐教那边的怀疑,处境并不乐观。但是逸飞这孩子一向头脑冷静思维敏捷,应该可以化险为夷。看到女儿好不容易展开愁容,他不忍心将这层忧虑讲出,只是随便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第十章
繁华之地,人心却是寂寞。
楚熙亭独倚栏杆,目光遥向远方,复又折回床前,望向镜中佳人。发髻轻绾,绫罗衣裳,环配叮当,钗钏摇曳,从没有想过女装时的自己竟是如此倾城的模样。
装了十载男儿,原以为按照师傅的遗命,在自己练成忘情剑法之时开启师傅的衣冠冢,为忘情剑寻得新主人,就可以恢复女儿身,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岂料无为真人想借此事重镇武林白道声威。遍邀天下剑术名家召开论剑大会,意在推选武林盟主。黑白两道一视同仁,甚至还请了魔教教主池惊风。有胆子请那个魔头,定是有详尽的计划不让他胜出,否则必将引起武林大乱。计划当然是有的了,而她楚熙亭就是这计划的关键一环。
无为真人希望剑圣传人夺得天下第一剑的美名,手持忘情剑名正言顺地成为武林盟主。连参加论剑大会的魔教妖人都败在楚熙亭剑下,黑白两道就都不敢有异议,乖乖地听从新盟主差遣。如果有谁不服,若是名门正派倒好商量,若是邪门歪道,盟主就有充分的理由长剑一挥号令天下群雄联合起来斩妖除魔。
楚熙亭虽不能肯定可以胜过池惊风,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剑法早已到达登峰造极之境。心中无垢,灵台清明,剑法才可以出尘,所以看破世俗的她又怎愿牵绊其中?
“自拜师之日起扮男装十载不过是为了避免儿女情缠,专心练剑,早日完成师傅的心愿。”她对无为真人说,“如今我剑法已成,便可以恢复女儿身。一届女流恐难当盟主重任。”
无为真人定睛看了她很久,轻轻地叹了口气。楚熙亭看得出他眼里满是惋惜之色。
“剑圣当年二十七岁才悟透忘情剑法,楚姑娘青出于蓝,习剑十载,未满十八岁就已大成,实乃百年难得的奇才。若能仗剑出世维护武林正义,天下苍生便有福了。如果你因女子身份恐遭人非议,贫道可以替你守住这个秘密。”
“真人,您误会了。我一是无心江湖恩怨,再者剑法好的人未必有治世之才。熙亭年幼无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楚熙亭这番话并非过谦,而是字字出于真心。
无为真人明白楚熙亭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不想就这样放弃:“既然楚姑娘这样说,贫道就不强求。只是恳请姑娘能参加华山之颠的论剑大会,观天下豪杰,选出一位能号令群雄的人才。”
“熙亭当然不会推辞。”楚熙亭也想知道她如今的剑法究竟是何种境界。
“贫道还有个不请之请,楚姑娘可以在选出新盟主之后再恢复女装么?”无为真人见楚熙亭似是不解,便接着道,“贫道以为很多剑术名家不愿自己输在年轻女子手中,希望你能给他们留点颜面。”
楚熙亭微微一笑点头答应。她心思单纯,当然想不到无为真人的真正用意。
无为真人武功修为称不上天下第一,但是城府极深,眼光高远,他早已看出楚熙亭天赋禀异兰心慧质,非池中物,倘若依了她性情埋没此生,实在是武林的损失。所以他要引领她,为天下苍生造福。让她扮男装参加论剑大会,因为无为真人相信这世间能胜过她的剑术名家几乎没有。没有人能胜得了楚熙亭,年少有为,又是剑圣传人,楚熙亭就会被拥为盟主。她若肯维持男子身份扛下这份责任,无为定会鞠躬尽瘁替她撑起一方天地。就算到时楚熙亭自揭女子身份,众英雄早已输在她手,想必没有人敢厚着脸皮站出来担下盟主的担子,然后他会挺身保荐,愿意全力辅佐女盟主,一展雄才伟略。
无为真人一心为弘扬武林正义,千方百计,前后算计,精心布下华山论剑之局。可惜他可以遣暗桩入极乐教卧底,可以联合白道高手前后伏击魔教妖人,可以说动楚熙亭出世,但是他料不到池惊风会棋高一招。
根据多方面情报证实,黑风寨血案是秋逸飞与极乐教护法狄苍蓝的杰作,一心堂伏击的人有去无回悉数命丧秋逸飞之手。这还是那个秋逸飞么?他亲自央求天剑门掌门夏竟夕派过去卧底的得意弟子?逸飞这孩子的为人他十分清楚,所以才放心他去,怎的一入了魔教竟会变成噬血的杀人狂?那日隐约听夏竟夕提起秋逸飞的转变可能是因为受制于魔教少主。
极乐教少主,池皆无,身世武功不详,只知道是池惊风最近才认的义子,代替池惊风参加论剑大会。能得池惊风看中,由极乐教第一护法狄苍蓝随侍左右谜一样的人物,他是用怎样的手段迷惑秋逸飞为他效命?
池惊风不参加论剑大会定有什么阴谋,以狄苍蓝现在的身手能胜过他的剑术名家至少有五人,不足为患;秋逸飞是习剑天才,若得池惊风真传说不定与楚熙亭打平手,如果他没有变节,不论秋楚二人胜负如何,魔教覆灭只日可待。假如秋逸飞自甘堕落,或是受了妖人蒙蔽助纣为虐又当如何?秋逸飞和狄苍蓝就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再加上神秘莫测的魔教少主和隐藏在暗处的池惊风,掀起腥风血雨,也许就此称霸武林。
无为真人想到这层不禁额上渗出冷汗,前景扑朔迷离,他既已开局却无力停止容不得后悔。赢,可铲除魔教弘扬正气,自己成就一代侠名;输,他不敢想,因为他赌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武林,他输不起。
反复捉摸,无为真人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他已经打动了楚熙亭,此局成败的关键就转移到了秋逸飞身上。
秋逸飞到底心在哪一边?其实这个问题,就算无为真人亲口问秋逸飞,也无法得到答案。因为秋逸飞自己也想不清楚。他一直认为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死在他剑下的无辜者和自己人越来越多,出于无奈他却没有机会解释,也无法解释。他给师傅夏竟夕去了密信,说自己身中蛊毒受制于人,却决不会变节,关键时刻他一定会为了武林正义挺身而出,不怕牺牲。但是每晚他抱着皆无的身子,看着那美丽单纯的人儿信任地倚在他怀里,曾经发下的誓言便魔咒般纠缠于心,愧疚之情无法逃避。
等到论剑大会有了结果,便是开始对魔教总攻击的时候了吧。魔教被歼灭,皆无名义上是魔教少主,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应该带着皆无远走高飞,找个没有人认得他们的地方隐居,脱开江湖恩怨。秋逸飞又想,带着皆无,把他当成专情蛊的解药,一辈子不让他离开,自己是死不了,但是皆无会觉得幸福么?这样做太自私了吧。
皆无说喜欢他,一个男人对男人的爱,几分出于真心?秋逸飞不敢相信,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压抑内心的真实情感。
忽然他又意识到,想那么多其实没什么用,或许等不到魔教被歼灭,他就已经死了,被池惊风杀死,毒发身亡,抑或为了武林正义英勇就义……他不过是一颗棋子,虽说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可是能为事之人却早已不是他自己。
疑是惊鸿,照影而来。踏水凌波,月下舞剑。白衣若仙,剑势如虹。看不清招式,唯耀眼的剑芒激荡人心。
秋逸飞混乱的思绪被这剑光照过,刹那恍惚,从没有见过如此轻灵脱俗的剑法,一种完全出自本能的对武学的痴迷让他暂时忘却心头烦恼,不由得再走近些,想看个清楚。
“谁?”一声轻喝,白衣人剑势陡变。秋逸飞只感到一股极强的劲力袭向自己,匆忙间举剑招架,下意识用出的是早已烂熟于胸的天剑门剑法。
“原来你是天剑门的。”说话间白衣人剑上的杀气全无,半途撤招,只在秋逸飞剑尖上一点,反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荡起满天落叶,纷纷如蝶舞。
秋逸飞知道此人并非存心卖弄,因为刚才的剑势太过凌厉,秋逸飞不得不全力招架,剑上灌注十分真气,二人真气相撞,白衣人中途撤招,若不化解双方的内劲,两人身体都将受损。而白衣人仅仅在空中划了一个圆,电光火石的招式就顿然消逝,随片片落叶归于尘土。此等收发自如,天人合一,精妙绝伦的剑法,秋逸飞只觉世间罕有,今日得窥一斑,实在幸运。再看那白衣人,清秀俊逸,竟只有十七八岁年纪。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秋逸飞暗想,那少年看出他是天剑门的就收了手,想必是白道中人,此番论剑大会有这样的人物参加,极乐教阴谋得逞的可能又去了几分。
忽然有人在背后拉他的衣襟,秋逸飞这才意识到目前尴尬的处境。偷看别人练剑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因为是偶然撞见,倘若就他自己,对方看在同道面上或许不会计较,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极乐教少主池皆无。
极乐教一行在路上数次遇袭,黑白两道的人都有,白道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一批批杀到,黑道是想火上浇油趁机除去劲敌,但是在狄苍兰和秋逸飞的全力保护下,皆无毫发无伤。到了华山脚下,便已临近论剑大会召开的日期,各路英雄汇集,黑白势力互相牵制,反倒没有人贸然对极乐教的人出手,坏了论剑大会以武会友的规矩。
相安无事的日子,秋逸飞想在华山脚下四处走走,顺便找机会或许能见到天剑门的师兄弟。他很想念师傅,那个像父亲一样抚育他长大的人。以前有了什么烦恼,他总会说给师傅听,但是现在的处境,他这个所谓背叛师门投身魔教的逆徒恐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师傅都已不可能。
皆无从没有见过如此巍峨骏秀的山峦,便只是山脚下的树林清泉,就已让他悠然神往。秋逸飞提出要出去走走,皆无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一双写满渴望的大眼睛,分明是也想跟着去。狄苍蓝不忍总是把皆无关在屋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应该让皆无体会自由自在的生活。先前不断有人袭击,他寸步不离地保护,现在也该趁这段平静的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准备迎接论剑大会上各种不利的状况。秋逸飞受蛊毒控制,时局不明了之前应该不会加害皆无,有皆无在一旁,秋逸飞也无法做出不轨的事情。再者,经过这些时日的精心调养,皆无的武功早已非常人能及,保护自己当是绰绰有余。想通了此节,狄苍蓝才肯安心地放任皆无和秋逸飞到树林里散步。但是狄苍蓝又怎会想到皆无他们会遇见舞剑的白衣少年?
“在下并非有意偷看阁下练剑,只因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被之深深吸引,一时忘形,冒犯之处还望原谅。”秋逸飞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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