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有某人与他钱财许他兵力,为他构建白莲邪教,创漕运帮派连通四海。能不动声色完成这一切,只有倾尽一国之力才能完成。让朕假设一下,这个‘某人’,或许是你?
再让朕揣测一下,是什么样的条件,让你愿意祝他一臂之力?是帮你重掌襄邑实政权,还是割地偿款?
可惜暻康没能走到最后那步,是不是很意外?利用一国皇子的野心来达到自己目的的计划被破坏,所以故意起兵攻打暻国边境假装不敌败退,再堂而皇之地以和亲的名义,将同胞亲妹送来暻国作为质子。
你自以为安插了这样的眼线,就能万无一失,是不是太过天真?你能断定在你收到的数以千计的消息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诗无,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暻洛大喝一声,所有人吓了一跳。席上一众侍卫全部从暗处走向堂中,剑未出鞘,却都直指襄邑在筵席上的人。
这时候跟在诗无身边的只有一个侍女还有侍卫其汗,他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踉跄地退了几步仓促拔剑,不知所措。然后大喊一声扑向席上茫茫然的诗缈,一柄剑横在诗缈脖子上,一边威胁暻国的人。
诗缈挣扎了几下,可惜力气终究敌不过一个男子,放弃了一般,“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其汗也顾不上回答,汗已经滑到脸颊。
暻洛拧了眉头,动了动食指,说一声,“放箭!”弓箭手全部单膝跪地,执弓对准皇妃。其汗这才想到害怕,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抓住诗缈挡在身前,但一声令下,弓箭手们还没拉弓,其汗已经倒下,血溅三尺。
原来是段恩。堂上一片混乱,没人留意段恩去了哪里,这时突然出现,一招制敌。诗缈显然受了惊,一下瘫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
暻洛语毕,堂下众人早就明白了大半。这些臣子绝大数是陪着先皇兵马戎征一路走来的,要不是碍着皇帝在场,早就扑上去将诗无撕咬成碎片,哪里还容得了他死到临头还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那个差点将暻国推向毁灭,将暻氏一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是这个元凶竟还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诗无放下手中的筷子,抿了一口酒,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不曾有变。他清了清嗓子,头也不抬答道,“您早该知道这一切,又何必等到现在?这次的‘和合宴’又所为何事?是打算请本王入瓮,还是直接斩杀?想必圣上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但您是否考虑过,襄邑虽小,仍是一个国家,饶是暻国,也不可妄动吧?”
“呵,朕自然不会伤害你分毫,只是朕有仇未报,有人沉冤未雪!”暻洛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眶眦裂,最后一个“沉冤未雪”更是说得咬牙切齿语气不稳,他一甩袖子转身抬手,安排在宴席上的左右两列侍卫立即冲上前去就要将诗无制住。
甚至连与席的几个文弱老臣都坐立难安想要冲上去将人揍一顿再说。诗无自然要挣扎一番,只是兵器在入宫前就被手脚,虽说他功夫水准比一般的士兵好上太多,但赤手空拳在暻国精锐面前也横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有人沉冤未雪,是因为谁?”此情此景之下,诗无竟然还能放声大笑,他手被反剪在背后,架到暻旻帝跟前,盯着旻帝的眼睛,毫无畏惧。
暻洛恍惚了一下,架着诗无的左右侍卫仿佛也放松了警惕。这个诗无,陡然发疯狂笑。他一把甩脱左右侍卫,顺势夺取其中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瞬间无人能挡。
陆莫城这才想起他曾与诗无交战过,这两个侍卫哪里是诗无的对手,急匆匆就掀翻面前的几一跃而起。可惜他与暻洛距离再近仍旧比不过诗无,一颗心悬在半空,只见段恩早就横插进来,挡在诗无与暻洛跟前,亮剑与诗无陷入对峙。
段恩屏气凝神,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只要暻洛一声令下,诗无大概就身首分离。陆莫城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候的诗无,竟还一副悠然自得无所畏惧的样子。被一柄剑横指着,隔着段恩,对暻洛喊话。“旻帝啊旻帝,您以为暻康的那些旧部仅仅用那些时间就能彻查完毕?您以为当初声势浩大的白莲教也已全数清算?暻洛啊暻洛,若不是因你妇人之仁,也不会留此后患。暻康被流放远中,也从未打算就此消停,他可是,一直一直都在谋划着,如何将你扳倒呢。你不如暻康,暻康的贪念,比你想象的多上许多。
你抢走了他的母亲,还夺走了父亲。有些东西,即便是不要了,他也不会容许别人染指。想必这个心情你不会明白。他说过,最恨你竟抢走了他的玩具,他吊着耍着的、对他痴心一片的穆颜竟然也被你抢走了。
你的三哥暻康,在提起你的时候,可是咬牙切齿的。要不是本王提前对他下手,你也不会逍遥到如今。
可笑的是,你竟然如此松懈,将边境所有守关大将全数换成新人。哈哈哈,难道你不明白,新官上任军心动荡?更何况,新人比老人更无牵挂,更容易被收买?不过你也算命好,所有的新任守关大将里仅只有一个贪财好色的家伙。也多亏了这个家伙,我才好不容易将自己人混入关内。就算你文韬武略聪慧过人,还有何用?刚愎自用、过分心软还轻信旁人,这会是你这辈子最为后悔的时候。”
诗无说话的间隙,突然传来打斗和摔打的声音,突然一群人冲入堂上,还来不及反应,就两两一对将席上的人全数控制住了。就算是陆莫城,也好不容易费了点时间才甩脱两人,冲向暻洛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诗无突然一把抓住段恩,拽向自己。段恩恍惚没留神,轻易被诗无制服,只是与诗无对视时见到他眼中盘旋着奇异的光芒,才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那雾蒙蒙的脑子,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去你的,又把你那些邪门歪道用在我身上!”段恩曾经十分澄澈温和的眼神在短暂的迷茫之后,突然涌现出凌厉的杀气。他看起来有些焦躁,抬手摸到面颊上覆盖着的银丝软织的假面,只觉得碍事,便随手摘下,不大使劲,就远远抛到一旁。
熟知段恩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举动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那个皇帝御赐的面具,是他作为“段恩”时,十分珍惜的东西。而现在,段恩只因为与诗无的一个照面,变得不再珍惜它,甚至不在意别人的眼神,不再瑟缩低头,掩饰自己。
座上的很多人,只听说过皇帝身边出现了一个容貌不佳的高手,但真真切切见到真面目的少之又少。突然摘下的面具,毫无掩饰展示在一众面前的丑陋面孔,除了暻洛和陆莫城以及那个始终带着假面一样笑容的诗无之外,无不倒吸一口气。
“啧。”听见有人发出害怕的惊呼,诗无很不耐烦地咂了下嘴,“不打算露出真面目让皇帝看看,以真心相待的丑陋面孔底下到底是什么模样?”
诗无冷哼一声,“你可真麻烦。”抬手便粗鲁地在耳后搓揉摸索。诗无见他毫无进度,宠溺一下,反手取了酒壶,倒了一点慢慢化开,无奈地说道,“都跟你说了,这胶只有醇酒才能化。”
暻洛太过震惊已经无法做出反应。他眼睁睁看着曾经十分熟识的人,用同样的身姿,用同样的音色,做出自己消化不能的举动。他看着“段恩”推开诗无上下其手的毛爪子,自己将整个连着发套的人皮面具掀了下来。
看见“段恩”真实的面容,暻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情绪激动,几乎要挣脱陆莫城的护卫圈向更危险的地方冲过来,涨红了脸眼睛里爆满了血丝,仿佛困兽之斗,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瘫软下来,跪在“段恩”跟前。
“发作的时间比本王预计的还要迟一些。多亏陛下太自信,要不也不会中了本王不入流的小把戏。不枉费我步步为营,一进宫就对你百般纠缠,这才能通过接触一点一点将毒物传给你。现在使不上劲,使不上特别难受?”原来诗无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智取不得只好多加小心,况且暻旻帝的武功比起自己是过犹不及,他只能使一些旻帝不屑一顾的肮脏手段,用奇毒暂时化去暻洛身上内力。
暻洛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段恩”十分警惕地举剑指向他,暻洛也不害怕,甚至努力凑近一下,他笑着抬头望向“段恩”,“太好了,你还没死。原来你一直都在,难怪我总能梦到你……”暻洛仿佛疯了一样发这笑,直勾勾盯着“段恩”。
那个被诗无解开催眠术的“段恩”,做回冷面的本我。那个□□底下的脸,哪里还有什么疤痕,哪里夜惊路人,明明和初次相见时一模一样。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不见时间的痕迹。原来那双眼睛,自己从来都没有认错过。
暻洛曾经万分纠结,他曾经错把“段恩”当成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十分害怕,自己或许会把“段恩”当成那个人的替身。现在想来,那根本就不说错觉。他早该察觉到,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化成灰也不会错认的。
暻洛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他诈死的几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他现在虽然形容消瘦面色惨白,但是他的样子,暻洛已经不会再认错了。
“穆颜……你还好吗?”暻洛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思念,他仿佛是一个暴怒前的野兽,眼睛充血,胸口剧烈起伏,他极力压抑自己,用最温情的声音将纠缠多年、不可抑制的思念道出一声毫无润色的问句。
“我?该与你相识么?”穆颜居高临下地看向暻洛,语气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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