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瑛看了竹儿半晌,淡淡的,“方正荏呢?”
“方先生在书房。”
“去他那里领十鞭责罚。”张墨瑛一面下床一面淡淡说道。
竹儿一愣,什么?
张墨瑛皱眉,严厉的,“还不快去?”
“是。”竹儿不情不愿的躬身退下。
传闻总是有道理的,王爷果然严苛得不可理喻。
方正荏见竹儿过来,幸灾乐祸的,“说吧,王爷准备怎么罚你?”
“十鞭。”竹儿盯着地面,声音好似蚊子哼哼。
方正荏扬眉,“十鞭?”唔,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捞起桌上的藤鞭,“跪好。”
竹儿盯着地面跪直,第一鞭落在背上,恶狠狠的撕裂衣服,嵌入皮肤。竹儿疼得一震,抬头看向方正荏,这个瞧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下手竟然如此狠厉!
见竹儿看向自己,方正荏略一扬眉,第二鞭落在了臀上,这一鞭用得是阴劲,衣服仍旧完好,臀上却瞬间隆肿起一道火辣辣的伤痕,疼得竹儿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他旋即稳住心神,默默的咬唇低头。
不过十鞭,他决不允许自己在方正荏面前示弱。只是这家伙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难道王爷身边倚重之人都是如此小心眼?竹儿忍不住再抬头看一眼方正荏,人家面沉如水,神情专注,全身上下透着例行公事的味道。
竹儿再一次低头。王爷身边,果然不是那么好呆的。
带着一身伤的竹儿跟着方正荏到王爷跟前伺候,张墨瑛正在低头看地势图,见到方正荏来问,“此处如何?”
方正荏不假思索的,“禀王爷,不妥。”
张墨瑛沉默片刻,“嗯?”
“王爷,此处乃是蒋家族田,动不得。”方正荏低声。
“又如何?”张墨瑛淡淡冷哼一声,他本没有慈善的名声,又何必顾忌那么多?
方正荏难得的坚持,“王爷!”
竹儿自幼在楚先生身边,水利之事也略有所知,见王爷拿朱笔标注的两处,心知乃是泄洪之所。
若是老天开恩,这临时修筑的堤坝还能抵挡一阵,许是就度过了一劫;若是这大雨再下个四五日,只怕就不得不泄洪以保城镇了。
这两处,俱都是沃土良田,一处乃是蒋家族田,一处却是成片村庄,人口相对密集。听话音,王爷想要炸了蒋家那一片堤坝,而方正荏极力反对。
“方先生不顾百姓民生,如何不惧民心民意?”竹儿忍不住开口嘲讽,仿佛是为了发泄积攒的怒气。
“民心决上不决下。”淡淡看了竹儿一眼,方正荏皱眉道。对于他们的议事一个毛孩子插嘴深感不满。
什么是民心?百姓无权无势,只需三餐温饱而已,圣上所知,后世所载,俱都是出自士族官员之口的民心。毁人村庄,善后事宜得当,宣传适宜,尚可挽回名声;毁人族田,交恶士族,才是实实在在的得不偿失。
这一些,小小年纪的竹儿如何能够明白?他正色,“凡举国乱,自民而始,郑歆只知百姓揭竿而起之患,故觉民心之重。”
“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你又何出此言?”再一次皱眉,这个不通俗物的小家伙简直让方正荏看不惯之极。
“行了。”张墨瑛终于开口,“明日一早就都撤回城内,新增设的粥厂务必保证插筷不倒,那几家的银粮,也该到了。”张墨瑛淡淡吩咐方正荏。
又一场暴风雨将至,为安全计,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再在堤边继续呆着,他们已尽人事,只剩下听天命了。
“是。”方正荏恭敬的低头,“请王爷三思。”
“不必。”张墨瑛不假思索的说道,看了一眼竹儿,见这孩子面色虽然如常,双腿却微微颤抖,不由得淡淡看方正荏一眼,吩咐,“郑歆,你下去。”
竹儿躬身退下,方正荏却端端正正的跪好。王爷这是不悦了,为什么?他不过是例行公事震慑郑歆罢了,何况就算是下手重些,也是为了警醒他不得恃宠而骄。
“回京城之后,安排郑歆入太学。”张墨瑛看都不看方正荏一眼,低头处理公务。
方正荏一怔,垂首静跪,沉默了。
是他僭越了,王爷没曾重罚,已是开恩。
回到城中,王爷仿佛一夜之间忙碌起来,竹儿跟在王爷身后看他接见各方人物,笑谈之间威严不减,或和风细雨或疾风骤雨,从容沉稳,风度不改,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奇。
没人的时候,王爷也不曾刻意掩饰疲惫,只是命竹儿替他按摩肩颈,便继续伏案工作。
第三天的时候,张墨瑛接到了京城来信,面色阴沉的吩咐方正荏,“准备炸堤。”
“哪一段?”方正荏小心翼翼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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