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说着说着就讲到你曾经在这里住过,想来咱们有些交情,要我,要我……”说到这儿,酒儿冷哼一声,“他自己才具平庸,只靠着我爹娘的遗产过日子,我爹平反的时候,朝廷恩典,荫赐了他一个小官。我不计较他也便罢了,居然还敢打主意到我头上!他也不看看,我爹多少故交好友,可有一个愿意提携他的!”
竹儿怔了一怔,并没有料到酒儿竟有这一段往事。酒儿平素看着开怀爽朗,最是淘气不过的,心里竟有这样的憋屈么?眼睁睁看着霸占爹娘遗产的人近在眼前,不但发作不得,还得恭恭敬敬,还得防着那人使坏。
竹儿想起了第一次见酒儿,小丫头嚣张肆意的笑,“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什么样的道理规矩,这样一个所谓的嗣子竟然就这么名正言顺的欺负人家嫡亲的女儿吗?忠臣之后遭际如此,却也无人觉得有什么不是吗?
深吸了一口气,竹儿故作不在意的笑道:“你也说了,蒋大人的故交好友没有一个肯提携他的,可见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礼法之外,还有人情。他对你不好,就坐实了贪婪无情义的名声,你气什么?”
“哪有这么简单?”酒儿摇头懊恼的道:“当初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如今族里多少人还夸他仁义呢,说我……总之就是说我各种不是,赞他不易。难道我非得做个所谓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那深宅里任他们欺侮还不吭声不成?”
竹儿素来知道酒儿的性子,听她这么说,目中微寒,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下次酒儿的那个劳什子大哥再敢做出什么惹酒儿生气的事情,他决不轻饶。不过这话是不敢当着酒儿说的,不然酒儿非得埋怨自己不可。想到这儿,竹儿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的笑道:“他是小人,你是君子,君子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咱们自己坦坦荡荡有出息,就比什么都强。他谋算这些下三滥的伎俩,早晚没有好下场。咱们只管冷眼看着就是。”
话虽这么说,酒儿仍旧是闷闷不乐的垂着头,一向嚣张淘气比男孩子更甚的小丫头乍一安静下来,竹儿却忽然觉得别扭了。
过了一小会儿,竹儿叹息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你虽有个不靠谱的大哥,可是好歹可以摆脱了他自由自在的住在这儿。我呢,如今看似尊贵,是什么王府长子,却像是囚犯一般待在那偌大的屋子里,周围全都是陌生人,走路吃饭都要小心翼翼,说一句话也要在心里过好几遭,真真是无趣得紧。”
竹儿本是为了劝说酒儿的,可是说到这里,却也不由得动了真情,“晚上喝醉了酒,连一个照顾的人也没有;半夜醒来,只觉得孤独寂寞,亲兄弟说话带刺,至好的也不过客气疏离;母亲瞧着温和,却透着疏冷不可亲近;要不是因为父亲,要不是因为……”
“你爹娘虽然走的早,可你到底知道你爹娘是谁。我呢?府里上下嘴里虽然不说,可是眼里的轻蔑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只知道我娘出身卑贱,却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就连父亲也绝口不提。”
“我长到这么大,才知道亲生父母另有其人。我虽是皇家子孙,却也只是个只知有父不知有母的人,在这偌大的,冷冰冰的王府里,只剩下父亲一个人……”
“我娘出身卑贱,他们可以不稀罕,可以瞧不起,可是那是我的亲娘呀!我知道我只能奉嫡母为母亲,可是好歹也要让我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也好上一炷香,告诉娘一声,竹儿现在一切都好。让娘地下有知,也能心安。”
“都说子以母向,我不能在娘亲膝下承欢一日也便罢了,如今却连给娘上一炷香也做不到……我做梦都想着娘亲在哭。她一定伤心极了……”说到这儿,竹儿再忍不住落泪。
酒儿凑在竹儿身前,轻轻的帮着他拭泪道:“你放心,没人告诉你,咱们自己查,总能知道的。你是男子汉,不兴哭的。乖,不哭了,我把这个糖人让给你。”酒儿学着很小时候伯伯哄她的语气哄竹儿,竹儿撇过脸去,闷声道:“谁哭了。”
酒儿倒是不计较,继续凑上去要帮竹儿拭泪,被竹儿躲过,“你的手脏死了,抱过花生的。”
酒儿一愣,笑道:“花生,挠他,敢说我们家花生脏?!”
竹儿瞪着酒儿,“小心我欺负你们家花生!”
“你敢!”小丫头瞪眼道,见竹儿神情好些,笑道:“你还说我呢,大不了你也拍拍屁股回江南你师父身边去,不也是逍遥自在得很?”
“哪里有这么简单。你小丫头片子不知道,父亲是个真心做事的人呢。”
趁着酒儿没有打过来,竹儿忙躲远些陪笑道:“你的志向是从军报国,我也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古来成事多艰阻,眼下的困境又算什么?我愿意追随父亲,为天下,为百姓,做一点事情。只要咱们父子同心,不怕有克服不了的。”小家伙虽然有些嬉皮笑脸,可是目光中却是小孩子特有的执着,以及诉说理想的纯粹赤诚。
酒儿一愣,锤了竹儿肩膀一下,笑道:“不愧是好兄弟。”小丫头苦习文武,自也是有大志向的,前路虽然艰辛,对于孩子们说,却也无所畏惧。
酒儿的目光极是清亮,竹儿看得一怔,忍不住红了脸微微尴尬的咳一声,“你是女孩儿,什么和什么呀。”
竹儿才回王府,就有小丫头来请,王府规矩极严,小丫头举止有度,却也掩不去眼里的轻蔑。
张墨瑛靠坐在椅子上,沉静威严。夏氏娴静端庄,目光温和中带笑,见了竹儿便淡笑道:“你这孩子,出去也不说一声。”
李氏才晋升侧妃,坐在夏氏的下首,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和幸灾乐祸,却笑道:“大公子才来王府,想是还不熟悉府里的规矩,这出门要通报一声,也免得咱们担忧。”
出必告返必面,那是寻常大户人家都有的规矩,只是竹儿行事随意惯了的,只吩咐小厮报一声罢了。如今看来小厮许是没有通报,李氏的话听着是好意,却有嘲讽他在商宦之家长大,不懂基本礼数的意思在,竹儿微微垂眼,跪下道:“孩儿今日是去桐莠小筑访友,未及通报,请父亲责罚。”
张墨瑛淡淡问道:“你母亲今日可有告知你府上规矩?”
“有。”
“记熟了吗?”
“勉强能背。”竹儿好歹看了两遍,背得下来。
张墨瑛如何不知道竹儿的心思?当下冷哼一声,“用心了吗?”
张墨瑛的声音很沉,尾音上扬,带了一丝不悦。
竹儿也知道父亲的性子,当下只是垂首道:“孩儿知错。”
沉默片刻,张墨瑛淡淡问道,“伺候他的丫头小子呢?”
夏氏一怔,反应极快,“是我疏忽了,王爷恕罪,我这就敲打他们一番,主子犯了过错,他们首当受责。”
“不必。”张墨瑛把玩着手中的寿山石,“打发了去杂院。”
夏氏向来知道张墨瑛的说一不二,却不想他如此果断不留余地。管家的是自己这个王妃,王爷一句话把人打发了,不异于打她的脸。竹儿身边的人有她的亲信,也有李氏和府上其他妾室的。夏氏微微嘲讽的垂眼,这就心疼了么?连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张墨瑛看向竹儿,目光平静中带了威严,“罚你禁食一餐,可服气?”
“服气。”竹儿还在为父亲前一个决断惊讶,此刻忙低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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