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董宣便出了宅,到门首与吴国长公主相见。两人见了礼,便听吴国长公主说:“董中使,小女玉茹年少贪玩,自十六日来她表姐这里探望她,便一直未见她返家。我此番前来,还请董中使进去与她表姐说一声,让她出来随我家去。”
董宣闻言躬身道:“长公主,实不相瞒,十七日一早,你家独女潘玉茹便已手持官家的旨意出了宅。”
吴国长公主闻言大惊:“如你所言,她既是已出了宅,为何不见她回来?难不成她出了甚事?还是你所说不真?”
董宣继续躬身道:“长公主,小的岂敢哄骗与你?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是不信,长公主可以问一问那一日值宿的兵士,他每亲自验过了你家独女手持的官家的旨意才放行的。”
见吴国长公主根本不信,于是董宣便去找那将官孟峻将那一夜值宿的兵士传来问话。那数位兵士到吴国长公主跟前自然是说得与董宣一模一样。这一下吴国长公主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心想,若果真是如董宣等人所言,玉茹出了宅后却没有归家,那她到底去了何处?可会出甚么事?
思来想去,越来越后怕,只是她还不死心,想亲自进宅去寻自己的掌上明珠,只是官家有旨,任何人没有他的旨意,在乐平县主成婚前不许进宅去。
“董中使,还请你即刻进去请我侄女儿赵天福出来说话。我要问一问她,到底玉茹那一日来瞧她,两人说了些甚么,为何我的孩儿没有回宅。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我孩儿有甚么好歹,我绝不与任何人善罢甘休!”吴国长公主红了眼圈怒气冲冲的说道。
董宣还从未见过吴国长公主如此恼怒,于是便忙说:“请长公主在此稍等,小的即刻进去禀告县主,叫她出来与你说话。”
话毕,便匆匆忙忙的往宅中去。一路上心想,这几日县主有些和平时不同,莫不是那一日吴国长公主之女来瞧她,两人说了甚么话,或者是有甚么事发生,那潘玉茹出宅后赌气没有回宅以致于在外头出甚么事了。若是如此,那县主定然脱不了干系,此事若是闹到官家跟前,自己这服侍管顾她的人定当会被官家责罚。这么一想,董宣还未走到赵天福寝殿前便已是出了一头冷汗。
到了寝殿前,董宣见殿门紧闭,便在外头恭声道:“小的董宣禀县主,外头吴国长公主来寻她的独女,还请县主出去说话。”
在寝殿中呆了数日的潘玉茹正无聊,忽听得中使董宣来说这话,大声应了声“好”,便忙从床榻上起来,穿上衣裙,整理了鬓发,走过去将殿门打开。
外头正躬身候着的董宣见县主出来了,便抬起头来,一见之下,竟是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看着潘玉茹目瞪口呆。
潘玉茹却莞尔一笑道:“董中使,你不是说我娘亲来找我么,我每这便出去罢。”
“你……你……”董宣略一回神,心中突然会意到甚么,即刻冲进寝殿中去,在里面四处寻找了一番。寝殿中空空如也,哪有别人。
而此时,潘玉茹已经蹦蹦跳跳的往宅外跑去。董宣在殿中没有寻到人,惊怕之下,即刻想出来找潘玉茹说话,却见殿前已没有人。这一下,董宣是彻底被吓到了。提着一颗忐忑不已的心,他忙抬脚往外追去。
等他追到外头宅子门首时,却见那潘玉茹已然扑进了吴国长公主怀里,吴国长公主正抱着她欢喜说话。
董宣顾不得其他,三两步奔到两人跟前,抬手拉住潘玉茹的一只袖子道:“你不许走,还请你告知小的县主在何处?”
潘玉茹却将袖子一拖道:“我怎知表姐在何处?”
在一旁的吴国长公主见状便问:“董中使,这到底是怎回事?你才将说小女四五日前便已出宅家去了,为何我这会儿在这里见着我孩儿。如此看来,你每说得话实在是虚与委蛇之言,着实信不得。”
董宣又怕又气接话道:“长公主,你还不知,你的侄女儿乐平县主并不在宅中。如若我猜得不错,定是你的独女与县主偷龙换凤。县主换了她的衣裙,拿了官家的旨意装作她的样子从这宅子中跑出去了。眼看县主婚期将近,如今县主却不见踪影。这被官家得知,我每底下服侍的人焉有活路?”
这一下,吴国长公主也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了,若是如董宣所言,那自己这爱如珍宝的女儿委实是闯下大祸了。即刻便见她敛了笑,有些着急的问潘玉茹:“茹儿,你真和你表姐换了衣裳,让她偷跑出宅去了么?”
潘玉茹不以为然的点头道:“嗯,不过表姐说她只是想出去瞧一瞧她乳娘,她又一直求我,孩儿心一软便答应了,她说了不几日便回的。”
“不几日便回?这都多少日子了?你这傻孩子,被她骗了还不知,你呀!”吴国长公主一面说一面伸出食指在潘玉茹额头上狠狠的戳了一指。复又说道:“此事官家得知了,你脱不了干系,定当受罚。”
潘玉茹闻言似是回过味儿来的语带哭音道:“娘亲,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等吴国长公主答话,便听得董宣沉声道:“小的此刻也只有请吴国长公主和你家女儿一起去官家跟前将此事说与官家听了,还不知小的这一颗头明日还在项上否?”
吴国长公主看他一眼,也知此次自家孩儿不知惹下了多大的祸事,害得赵天福跟前服侍的人俱都会受罚。心中到底有愧,便只得点头道:“那便请董中使随我每一起进宫面圣罢。”
皇宫,垂拱殿内。赵构在御座上铁青着脸,听董宣将话说完,随即在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叫你管勾乐平县主,你竟失查若此……”
董宣见状便忙跪下磕头道:“董宣自知罪莫大焉,还请陛下饶命!”
赵构冷哼一声道:“待朕查明此事,定会按律严惩。”话毕,便命外头内侍进来将董宣带下去,先看管起来,稍后再做处罚。
等殿外内侍进来将董宣带出去后,赵构一手握拳放在御案上,转脸看向潘玉茹道:“玉茹,你一向与福儿交好,你对朕说一说,你表姐她到底去何处了?”
潘玉茹怯怯地看赵构一眼道:“回皇伯父的话,表姐只是说她想出去瞧她乳娘她每,我见她求我时,泪珠儿都快坠下了,可怜得紧。便答应她换我衣裳出去……”
“去看她乳娘?你可知初八日朕下旨令大理寺去缉拿沈氏等人,却扑了空,那沈氏等人也不知去了何处,竟搜寻不着。她这话可不是骗你么?”
“皇伯父,玉茹只是一时心软才答应了她,哪曾想到竟是这样,还请皇伯父治茹儿之罪。”潘玉茹在底下嘤嘤哭泣道。
赵构脸色发青,看着潘玉茹不语。底下吴国长公主见了心中不觉害怕便忙说:“陛下,茹儿年幼无知,又心性单纯,方信了她表姐的话。还请陛下开恩,饶她这一次罢,回去后我定当好生管教于她。”
良久赵构方叹口气道:“朕自福儿回来后,心中便一直绸缪要为她定下一桩好姻缘,赐她荣华富贵,得嫁如意郎君,补偿她这些年在外头受的罪。谁料她却是不喜朕为她定下的这一切,想方设法的要离开朕,逃了出去。她倒是走得无牵无挂,可是朕已赐婚与她,诏书已下,还有十数日便是婚期,却教朕去何处寻一个乐平县主来嫁与状元杜安适。她这么做,叫朕如何在天下百姓跟前立信,立威?”
吴国长公主和潘玉茹在底下听他说这番话,那话音里有许多的低徊和无奈,俱都低首下去默然无话。
忽地吴国长公主打破沉寂说道:“陛下,我有一计。可解这难题。”
赵构一听便问:“你有何计,尽管说来。”“陛下,是这样,我想陛下在皇室宗亲中选一年貌与福儿相当之女子,将乐平县主那封号转赐与她。到成婚之日,便让此女嫁与那杜安适。如此陛下既不会失信于天下,也叫那杜安适依旧娶得是乐平县主。”
赵构听后沉吟了一会儿方说:“你这一计倒算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想来那杜安适也不曾见过福儿,再说如今福儿逃走之事也只有少数几人得知。朕只要将这事遮掩得当,眼前难题当解。”
潘玉茹在底下听了心中却想,那杜安适可是见过表姐的,待成亲后若是见到那新人不是表姐他又会做何想。不过,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对官家说这不是乐平县主,唯有暗暗的接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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