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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很好奇，看起来那麽凶猛，那麽难以靠近的猛兽，怎麽会对人类俯首贴耳，并且由得人类如此靠近，而且，它竟然还救了人的性命。

在人们既怕又羡的目光中，我和斑斓走下舞台。

“做得不错，风唅。”等在後台的团长看著观众席上的反应，拍拍我被汗水浸湿的肩膀，“和斑斓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个称赞我的人，我称他老爹。他便是洪荒马戏团的团长。他的身材微胖，有一点秃顶，脸上总是挂著和蔼的笑容。

马戏团的人们都叫他老爹，我也这样叫，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称呼对我的意义与他们不同。

我是老爹捡回来的孩子。

接下来没有我们的演出，我带著斑斓径直回到它的帐篷。

“以後你的动作能不能再迅速点？”它在自己的笼子前停下来，忽然扭头对我说。

“什麽？”

“你没发觉那些鳄鱼是饿极的麽？”它有点恼怒的说，“团里的人根本没有没有喂它们！”

“哦，那是当然了，怎麽能指望吃饱的鳄鱼去围攻一个人呢？”我拍拍它的後背，“不过谢谢你的关心。”

因为这一切不过是洪荒马戏团的男驯兽师风唅与他的野兽搭档斑斓的一出合演剧目而已。

它粗壮的尾巴“啪”地扫在我的手臂上──生气了。

我的目光追随著那粗粗的虎尾，看著上面绕著的一圈圈精致的黑色环纹，不禁产生上去握一握的冲动。它粗壮的身躯上有著更多的黑色的环，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这些环都像是被扯断了一样，变成了一道道粗细不等的条纹，印在它黄色的皮毛上。

我的目光沿著那尾巴一路向上，尾根，身躯，爪子，一直游移到那颗正盯著我看的虎头。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全部注意力像是被粘在了那绚丽的花纹上一样。

“喂，你在看哪里？”它眯起眼睛不快地说。

望著它身上的炫目斑纹，我不只一次地神游其间。

“我叫你斑斓好不好？”当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爱上了它。它刚来到马戏团的时候只有猫一般大小，柔弱的身体蜷在塞满锯末的笼子里，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到处张望。当我呼唤它的时候，它的耳朵朝这里动了动──从那一刻开始，我有了一个听众──一只叫做斑斓的小公虎。

在它成长的时间里，我总是跑去後台临时搭建的储物室看它。每每在团里有了高兴，或是委屈的事情，我都会跑去向它倾诉，就好像我生来就有著这样的习惯一样。我经常一边捋著它柔软的毛一边和它说话。有时候说到一半我的神智就开始在它斑斓的皮毛间神游了。

在我看过的动物里，没有一种可以像它那麽美丽。团里的猴子，狗，甚至是那些甩动著油亮脖鬃的马匹，它们的身姿再优美，却也都不及斑斓的一个随意的动作更让我神迷。

当它成长到适合干活的年龄，在征得了老爹的同意後，我向团里的前辈请教，开始慢慢训练它。

也许是我们早已经混熟了，我的一举一动，它都能够理解，我们如此的默契，它的灵性如此之高，就连团里的训练师前辈也惊讶。

是的，如此默契。好像我们生来就是要聚在一起，此前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对一只动物痴恋到这样的地步，但此刻却觉得一切都是那麽自然，那麽必然。

似乎我们注定是要在舞台上演砸了的时候一起挨饿，过生日的时候一起偷跑出去打野食，在寒冷的时候互相依偎著打闹取暖。

“在想以前的事麽？”斑斓的声音很动听，每一个音节都低沈有力，像是沈稳的管风琴的乐音一样洒落进我的心里。

“嗯，”我回答它，“我在想你小时候的样子。”

“又拿那个来打趣我麽？”它闷闷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麽。”

“呵呵，不，这次并不是要说你小时候被蝎子蛰到鼻子的那件事。”

它压低脑袋，眯了眯眼睛，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沮丧的人一样：“真好……你已经说出来了。”

“还记得你第一次开口说话麽？”我笑著去捏它的又圆又厚的耳朵。

“记得，”它晃了晃脑袋，“本来想给你一个惊讶的礼物，然而却吓到了我。”

“哈！”我开怀大笑。去年的某一天──当时我正在帮它洗澡，即将成年的它忽然就扭过头来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我愣愣地看著它，那双瞳孔中倒映著的飘飞的肥皂泡，看起来如此的虚幻。

接著我便扑上去不停地吻它。然後我们两个就一起滚在了肥皂水里。狂喜的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当时的我，只是一直在想著──它能听懂！它能听懂我对它的那些倾诉！它能听懂我的话！

我想我的疯狂把它吓得够呛。它的脸上最初只是一副得意的样子，而当我几乎吻遍它全身的每一处的时候，它就开始瑟瑟发抖了。

我没有告诉别人斑斓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斑斓只是驯兽师风唅所饲养的一只乖巧如家猫的成年公虎而已。它所表现出的灵性令所有人惊叹。在马戏团里，我甚至可以不用拴住它而带著它到处走来走去──而团里的人们也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