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嘙。

水面泛起微波，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条灰色的鲤鱼活络地游动，无灯不紧不慢地伸出右手，白色的粉末如细沙一般，从手心中滑落下来，消失在水中。很快，微波化为一个点，灰色的鲤鱼也慢慢向下潜去，见不着踪影了。

无灯起身，顺势拍了拍身上的灰，他上身着了件白衬衫，下身则穿了条灰色的七分裤，背后还背了一个蓝印花的包袱，配着一张清秀的脸，远远看着，那身影倒要给人一种五六十年代清纯的感觉。

“小水神，这算是小弟我给的买路钱，无灯今后要在此打扰一番，见谅。”无灯轻语，便顺势收起了伞。

小镇水路多，湿气重，连绵不断的小雨更为浊加势。莲能驱浊，本是莲花更好，只是时至春夏交际，莲花只能用莲子代替，虽然功效差一点，但至少比起年幼的水神要有用得多。

“哈哈哈……”

孩子们无邪的笑声回荡在无灯耳边，无灯本想前去打听一二，可无论东西，都不见小孩玩耍的身影。就连爱嚼舌根的行人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雾遮掩，还是被这冰冷彻骨的空气驱散了。

无灯也不显害怕，朝着路牌所指着的‘林家村’走了过去，但不管怎么走，总是在原地打转。

“嘻嘻嘻嘻……！哈哈！”

孩子的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仔细一听，还有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嗡嗡嗡嗡地，声音混合在一起，越发刺耳。无灯轻手一挥，声音倒小了些，只是感觉耳边像是有人在吹气一样，一阵瘙痒。无灯看着前方迷雾茫茫，他明白此时不能回头。恼在笑声环绕耳边，嘻嘻哈哈作响，让人不禁头晕目眩。

突然，无灯感觉有人抓住自己的肩膀，力道大得要将其捏碎，肩上猛地一重，炙热的气息贴在脸颊上，“……崴……歪……怪……光……逛！”

未等无灯回头，胭脂红先映入眼帘，闻到鼻边的却是血的腥味。寒意随着那人吐息越来越重，无暇多虑，无灯微微向后挪了一步右脚，同时反扣住那人手臂，毫不犹豫地，就向前重重地摔去。可沉重的撞击声却与手中的重量成了反比，那人不知何时退到自己背后，全身血红，唯独盖着的头巾惨白。头巾虽被拉下一角，但依然看不清她的容貌。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无灯忙不迭地回到了岸边，仍旧伸出右手，可与之前不同的是，白色粉末就那样浮在了水面上，聚集在一起，顿时失去了灵气。直到飘了厚厚一层，才不情愿地沉了下去。

“……死鬼，吃了我这么多莲子，才肯开条好路来。”

无灯虽趁了嘴舌之快，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不过是按照老祖宗的法定给了水神买路钱，却引来了恶鬼的打扰。看样子也不像是水神的恶作剧。如果真是那样，他不收这礼便行，只是两次他都收下了，也就说明这其中定有隐情。

大雾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薄雾，一如既往地缠绕在镇子周围。无灯见到此景，只能摇了摇头，水路太多，林子又少，容易养鬼——尤其是厉鬼，这里的水神还小，就连驱浊都需要帮助，估计一段时间内，这个现状是不会改变了。

无灯不再多想，风水格局，哪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现在还是做自己的能做的事要紧。林家村，林家村，刚撞着鬼打墙，这次一定能走到那里。

走了一段，无灯才发现原来这在西边的林家村离镇子不远。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能看到了村子的入口。换种说法，那镇子，是这块地方的中心。南北通的是往外头走的大道，东西则是居民区。镇子正好处于一个十字路口的中间，几条河流穿过其中，联通了村子和小镇。

怪不得林家村那怪事会家喻户晓。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让我带她走吧！大哥……林大哥……我求你了！”男人声音凄惨，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狼狈的男子和高大青年的身影。还没等男子求他两句，他就被那个称为林大哥的青年推了一把，尘土飞扬，湿气这么重的地方，这里似乎并不受到影响。

“妹夫，我好歹还在这里叫你一声妹夫，我可不像老二那么好说话，不瞒你，只要你一日不走，我们家三妹就永远葬不下去！眼看着就要四九了！”

男子惊了一惊，无灯看男子大概三十一二左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失眠的关系，脸色很差，连眼睛都是红的，满脸胡渣。

无灯眯起眼睛，男子正趴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在右手旁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待无灯定睛一看，那是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无灯追着那脚往上抬头，一个面目全非、至今都流着血的女人正站在无灯对面，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眼珠子充血得紧，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还目不转睛地看着无灯。

“哎呀……”

无灯感叹了一声。这应该正是不久之前紧抓着无灯不放的女子，刚才以白布遮头，现在或许是因为离真身越来越近的缘故，那样子是越来越清晰了。

“大哥……林……大哥……呜……我林浩求你们了！让我把她带回去吧！”

无灯无法介入，只能眼巴巴地在不远处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只见此时女人眼珠轱辘一转，就像是受到操控的机器人一般，惨白的手慢悠悠地伸了出来，指向了高声恳求的男人。

“真的！她就想结个婚！我就满足她的愿望，不管你们要把我怎么样，或者她要把我怎么样，所以求求你们了，让我带她走吧！”

林浩开始磕起头来。

“林浩！软的不吃你偏要吃硬的啊！？我和你说，要不是看在你……！我呸，这世上哪会有这么玄乎的事情！总之滚！我们林家从此和你毫无关系！看我不把你给打回去！”

“林大哥且慢！”

“……你、你丫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无灯乘势的喊停把林大哥吓得不轻，“外人给我滚出去！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林大哥看上去凶神恶煞。无灯向他们走去，那女鬼连便忙后退，等躲到林大哥的背后，便不见了踪影，林大哥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起来。刚才还有的五分凶狠，现在不知为何只剩下二分了。

“小弟名叫无灯，前几日路过陈伢……就是东村村会计那里，他告诉我林书记家里出了些奇事，想到小弟平日与神鬼之事常打交道，所以说不定能帮忙，便到此地。”

林大哥思忖了会儿说道：“东村的陈家伯伯我可认识，你小子别想骗我。我和你说，你这种骗子最近我看得可多了！”说着，拎起拳头就要向无灯揍去。

“……开棺。”无灯冷不防地刺中了林大哥的要害，“我从陈会计那儿听说令妹棺材紧闭……那如果我能为你们打开，然后我们再细谈，你看怎么样？”

“……你……能打开……？”趴在地上的林浩像是回过神来，紧紧盯着无灯看。无灯觉着难受，只能笑着对他说：“只是试试，试试。我听说五个大男人都扛不动呢。”

林大哥慢慢放下拳头，像是放下了警戒，却也不给无灯打声招呼，自顾自地向村子里头走去，一边狠狠地吼道：“哼！我看你也就想讨点钱，成，都闹到这份上了也不缺你一个看热闹的，你要是打不开，连同这家伙，都给我滚出去！”无灯淡然地跟在林大哥身后应道：“那可不是，小弟作这行，最讲究的就是诚意呢。”

这行？林浩不解地看着无灯，但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无灯见状，便放慢脚步，扶着林浩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