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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羽歌夜身边,除了希奇所出羽苍梧,孔雀胆所出羽墨,还有楚倾国的孩子,羽不虚。身为皇子嫡君所出嫡子,他养在谁的名下,不说代表的政治意义,单就这个人选,羽歌夜也不忍心让他受委屈。

“我已决定,追封倾国为孝元凤君,将凤君之位虚悬一生,再不立凤君之位,不虚便是我嫡长子,我若百年之后,不虚便是新皇。”羽歌夜缓缓说出这些,才加上最后一句,“你若入宫照顾不虚,便是东宫皇贵君。”

“东宫皇贵君只在凤君一人之下,我又养的是嫡长皇子,这一生凤君太凤,至尊至贵,是不是?”楚倾城却转过头来,面对这会让各大世家兽人子孙疯狂的条件,却流露出巨大的痛楚,“你许给哥哥的至尊至贵,他得不到了,便给了我,是不是?”

羽歌夜依然偏着头,看着桌子上的八景宫灯。

“哥哥不在乎的,我就在乎吗?”曾经挥刀西北荒漠,穿着全身龙鹫重铠,对决冰熊军围困,被称为西北四刃的楚倾城,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好像那道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羽歌夜慢慢转过头,看着灯光里,楚倾城眼中闪动的泪光,年少之时,独奔西北,他为的是谁,执掌雁南,处心积虑,他为的是谁,楚倾城没有说出口的话,羽歌夜早就知道。兄弟共事君王,本该是历史上的佳话,可恨造化弄人,当年没说出口的话,如今说出口,也没有意义了。

“对不起。”千言万语,只此一句。

楚倾城愣愣的看着他,眼角泪滴划过他晒得黧黑的皮肤,他为了这一天,在西北度过了自己最美好的十年青春,结果等来的,却不是他想要的结局:“我真恨哥哥,他活着,只是你的凤君,他死了,却是你唯一的爱人。”

楚倾城转身跑出房间,连告别的礼数都没有,羽歌夜慢慢闭上眼,扬起头,宫阙无声,只余叹息。

楚倾国追封孝元皇后,早在意料之中,从此凤君之位虚悬,不立凤君,便有些惊人,楚倾城封为东宫皇贵君,抚养先凤遗子,便引起百官家眷,目目相觑,一片疑云。

听到楚倾城晋封为东宫皇贵君,获封为西宫皇贵君,由身低位卑之身,成为楚倾城一人之下的沈听河,却并没有露出得偿所愿的笑容,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同样形容枯槁的楚倾城,有人得到还不要,有人想要得不到。楚倾城抚养羽不虚,无疑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但这对于沈听河而言,只意味着,羽歌夜并不希望羽不虚养在他的名下,无论是觉得他人心隔肚皮,还是觉得他出身太低,在羽歌夜心里,他都已经被划分到了一个更低的位置。

一道册封,伤的何止是一个人的心。

希奇获封斑斓院,孔雀胆获封龙雀院,这是应有之数,看了此时宫中场景,深谙权谋的孔雀胆,怕是唯一一个能感到放松的人。四人为首,向着主位的唐修意行三拜九叩大礼。

百官家眷朝拜之后,纷纷散去,唐清刀却独自留了下来,晋封皇贵君还有大典,到时他也要出席,却不是现在。

“清刀。”唐修意只叫了唐清刀一句名字,但是声音中威仪端庄,带着隐隐的气势,唐清刀眼神复杂的看着唐修意。当初他千里进京,回归唐家祖籍,其实只是为了相看羽歌夜是不是帐子良配,彼时唐修意和他,等若强强联合,身为岳帐庆帐,身份对等,然而羽歌夜登基,唐修意为太凤,身份,便再也不同。

“我只想问他一句话。”唐清刀站得如同一把刀,满身的凛冽,羽歌夜走出来,眼神幽深,如古井不波,短短几天,就显得越发渊深难测。唐清刀看着他,现在才意识到,当年能被自己一刀鞘打趴下的少年,如今已经是天下至尊至贵,也至强的皇帝,他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用刀鞘给他一个下马威了,这一刻,刚强如他,也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你毁了倾国,还要毁了倾城吗!”

“姆妈,怎么能说这些话呢?”楚倾城步履雍容,展开袖子揽住唐清刀,“东宫皇贵君,抚养不虚,于倾城,于楚家,都是陛下荣宠啊?”

看着笑容毫无瑕疵,对自己好言安慰的楚倾城,唐清刀再也受不了,竟然生生甩开楚倾城袖子,向着门外走去,他笔直如刀的背影,终于如同苍老的松树,微微弯曲。

楚倾城过了很久才把保持搀扶姿势的手臂拢回胸前。此时身为太凤,唐修意本该训诫几句,但是看着在场的人,在千百年的后宫史上,也算是经历多舛,他只是摆摆手,语气唏嘘:“好好过日子,都退下吧。”

羽歌夜走上两步,扶住唐修意的手臂,唐修意伸手抚摸着羽歌夜的脸颊:“皇帝,天子,寡人,歌夜,以后你的路还长着,你的肩还重着。”

羽歌夜握住唐修意的手,感受着上面的温暖,静静闭上眼,良久才开口:“儿臣知道了。”

“明日三大祭司进京,主持你登基大典,早些休息吧。”唐修意放下手来,羽歌夜点头:“那儿臣告退了。”

走出慈安宫,便有不少仆从跟在身后,执杖执扇,羽歌夜却觉得,这紫禁宫墙,原来真的这么高,这么空,空到只剩下他一个人。

新皇登基,本该前往父神祖庙祭祀,并由圣尊大祭司戴上皇冠,代表皇权天授。景帝时,神庙朝堂冲突激烈,神庙弱势,景帝登基的时候,是唐莲若亲自入京为景帝加冠。平帝时,唐莲若托病不出,是伊斯梅祭司银海心入宫为平帝加冠,而如今武帝登基,能为他加冠的人,他心里不做第二人想。

翌日一早,羽歌夜便来到极昼祭坛,等待着唐星眸的六牙白象,羽云歌的迦楼罗,经年不见,他心中,也思念甚深,当上帝王,他发现和他想的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他简直迫不及待希望唐星眸来骂他几句了。

他知道这种心思若是说出去,怕是要让天下人先惊掉眼球,再笑掉大牙。但是在他心中,倾国是他最爱的人,唐星眸,却是对他影响最深的人,若说未动情,未动心,那是假话,但是他知道,唐星眸于他而言,注定是只可隔着云端看着的一朵莲花,可望不可即,可思不可亵。

三大祭司的车驾,同时来到,令他意外的是,三个人都是乘车而来,竟没有乘坐自己的坐骑。银海心最先走出车驾,他躬身向羽歌夜致意,便退到一边,这个老狐狸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向新皇媚好,实在奇怪。

“陛下。”羽云歌走出车驾来,神庙潜修多年,羽云歌身上的怨气俗气,都淡化了,但是看到羽歌夜,却还有些慌乱。羽歌夜此时心境,已没了当初亵渎他的顽劣,但是看到羽云歌眼神,也觉得心中萌动,这是他登基以来,少数能让他开心的回忆。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羽云歌的慌乱,也许不是因为当年旧事,而是迟迟不曾走出车驾的唐星眸。

“岚下?”羽歌夜走到车驾前,心里砰砰跳,他经受不起再一个打击了,传功之后,明明还踢他来着,唐星眸不会出事的。

车帘缓缓掀开,白皙赤足伸了出来,羽歌夜眯起眼睛,脚上的黑色指甲油不见了,现在呈现天然的颜色,粉嫩的指甲非常漂亮,却没有过去那么霸道。

“有劳陛下了。”唐星眸从车驾中走出,伸出一只手来,语调温柔,难以置信的温柔,羽歌夜错愕的看着他,这算是新的嘲弄他的方式?他托着唐星眸的手,将他扶下车来,这时才发现,还有一点不同,唐星眸的眼睛,深邃明亮,但是只是深邃明亮,那神秘的仿佛能把星空宇宙包容进去的重瞳,不见了。

“艾露尼祭司唐星瞳,参见吾皇。”唐星眸微微躬身,可他说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羽歌夜。羽歌夜困惑打开,只需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唐星眸的字,算不上漂亮,却笔划锋利,有着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歌夜:

重瞳噬魂,是使用在我身上的禁术。其实我在母胎中时,是一对双胞胎,但是遭逢意外,只活了一个,然而我们兄弟二人,都进入了同一具身体,所以我才天生重瞳,一体双魂。为了让我稳固成长,哥哥的魂魄被抽了出去,封印在山之歌铃中,以磅礴法力温养灵魂。我以歌铃将自己一魂法力传递给你,他便再也不能寄身歌铃之中,只能回到这具身体,活了半生,也该是哥哥出来享受大好人间的时候。

你不要傻乎乎以为我死了,我只是睡着了而已,若是有一天,我积攒了足够的法力,还可以苏醒过来。到时候,你小子可要还好好活着。岚下我还想感受一下,让皇帝给我扒松子的感觉。

唐星眸”

羽歌夜看着面前的信,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模一样的人,却变成了不一样的魂,他还活着?他还能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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