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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其实挺佩服周铭初周大人的。”

“嗯,对,做官就应该像周铭初那样,虽然外形阳刚,可是心细如发,每次圣上还没说话他就知道圣上在想什么。而且说话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因此大的圣心。”

是了,因为圣上喜欢炼丹,他就为那些道士修筑富贵堂皇的宫殿,为了寻找那些子虚乌有,神乎其神的东西,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冷哼一声坐到爹的旁边,说爹,原来你都知道啊?”

大宁重文轻武,爹又不愿花心思那些文官语言下面的那层意思,除去当年与他征战的那几个人,他几乎没什么要好的朋友。

子清逗完了鸟就端着茶坐到了我右手边的位置,我怕他喝凉茶肚子疼,忙小声说子清,去换杯新茶,你茶凉了,等一下喝了肚子疼。

“天气热了,喝凉茶不碍事的。”

我点头,听到爹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知道他一定气我不认真听他讲话,连忙大声说子清,爹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你可听清楚了。

我缩着脖子朝他使眼色,他会意,说多谢爹,子清今日受益良多。

爹对子清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冷漠,点了点头,又让丫鬟将三个人的茶都换了,说不过如今这朝堂,也只有周铭初担得起才子二字,书法姿媚豪健,痛快沉着。诗词语言清丽又自辟途径。哎,可惜生活骄奢,挥霍无度,刚愎自用,只手遮天。

“爹,您困吗?要不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很怕某天爹坐在这里信口开河的时候,突然涌进来一大群官兵,将我们一并定了罪抓进牢里。

爹说他不想去,我说果然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子,你在与我撒娇是不是?

我其实已经察觉出爹的不正常,他时常忘记许多的事,有时我下学堂回家,他一个人茫然的站在院子里,看见我说子宴,你回来了?我问他在做什么。他抬头,说不知道,子宴,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心里难受的厉害,只低声将他哄回屋里,将他拉到那只绿毛鹦鹉面前让他逗它玩。

他时常叫它若言,我问他若言是谁,他说子宴,那是你娘亲未出阁前用的闺名。

我说爹,你真厉害,竟然还记得我娘的闺名。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脑袋上,说你娘的名字我怎么会忘?往后我若见到她了我还叫她这个名字。

他没听见我说话,回头说怎么哭了子宴?我打疼你了?我摇头,他背着手走过来,说以前叫你扎个马步你都能昏过去,你看现在好了。

他的病时好时坏,请了许多的大夫,那些大夫看他气色红润,身体健康,纷纷摇头说这没得治,人老了都会这样。

此刻他站在我面前,精神饱满的指着我的额头又历数我小时候犯下的错误,我看着他,脸上的皮肤皱在了一起,上面黄褐色的斑块,眼神浑浊,身材微微有些缩水。

想起小时候他抱着我说过的话,他说子宴啊,子宴,你到底什么时候长大?

我想我成长的代价是他的老去,又想着有一天他会离我而去,一时怔在那里,只觉得这时间如果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天便是最好的。

“哥哥。”

身边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子清,他握住我的手,脸上挂着惯有的淡笑,只在眼睛里透露出些许的担心,我笑着说子清,你也长大了。

他笑起来,伸手替我抹掉眼泪,说我当然会长大。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我将他的手握紧,同他一起看向我们趴在桌上睡着了的爹。

第三年的这个时节,他突然清醒了,拉着我的手与我说了许多话,他让我一定要好好对待子清。我哭的有些止不住,他在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周铭初那只老狐狸什么时候被拉去砍头,又说他死了大宁也就会恢复往昔的繁华与安定后手就垂了下去。

子清那时还在学堂上课,回来的时候爹的身体已经发凉,他不曾哭出声音,只是不停的流泪,眼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我牵着他的手,自去年他的娘亲过世,眼下我们就真的只剩下彼此了。

那年我十九,与同期的世襄雨竹一起参加殿试,当年二十七名进士,我的名字排在最末一位。

我跪在爹的坟前,说爹,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不笨的,旁人说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极通显。我不想飞黄腾达,我只想子清功成名就,做他想做的事,娶一个他喜欢的妻子,再养一堆调皮捣蛋的孩子,然后我辞官纵情山水,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爹,你从前一直与我说你在边陲打仗时那里风景壮丽,让人一见倾心,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也去那里。

那个时候京城里的人都在说我与子清的名字,说将军府家的两位公子真厉害,哥哥是今年的进士,听说弟弟的文章做的极好,连周铭初周宰相都在夸奖他,说他写的字广采众长,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隐隐可见其风骨,将来定是个不凡之人。

将军府萧条落败了许多年,到那时终于又变得繁荣。

☆、第四章唐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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