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没有感情,似乎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丧失吧。在父亲长尾为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献给越后守护上杉房能的那天起……
作为长尾家的幺子,谦信是幸运的。他的几个哥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当成质子,带到国外。面对这个自己身边唯一的儿子,母亲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也许是跟母亲待一起的时间比较长的缘故,人们都说谦信像他的母亲,不但性格上,就连相貌也像。这个是源自人们的赞扬,可是也就是因为太像的缘故,长尾为景的上主上杉房能要他把谦信送给自己。
长尾为景原来就胸怀大志,不愿屈居上杉房能之下。可是,无赖当时自己的权势还无法与之抗衡,同时,他也知道,上杉对自己并不放心。于是,长尾为景接此机会向上杉表示忠诚,解除了上杉房能的戒心。
但是,戒心的消除,是在以牺牲谦信为代价的。那时,谦信还叫“景虎”,可是上杉硬是给他起了一个叫“虎千代”的名字。谦信母亲的名字就叫“千代”。当年上杉曾经追求过她的,没想到她居然放弃了身为主公的上杉而选择了长尾。上杉一直怀恨在心。他要来谦信就是为了报复当年被抛弃的耻辱。
谦信不但被起了一个女孩的名字,还穿起女式的和服。上杉特意请来了老师,教谦信跳各种歌舞伎的舞蹈。谦信一个男孩就这样给上杉当女孩养。
在上杉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叫来虎千代为他跳舞助兴。酒过三巡,脸颊微醺的上杉靠在谦信身上,叫着“千代”--明明是把谦信当成他母亲的替代品,这个替代品可以满足他当年没有实现的梦想。梦想经过那么多年,曾经的爱情里已经夹杂着恨意。在虎千代面前,上杉完全将爱与恨体现了出来。每次,谦信都是遍体鳞伤。
这种日子持续了三年,长尾为景的羽翼渐丰。他见时机成熟,变起兵谋反,杀了上杉房能。拥立了上杉定时这个房能的叔叔当傀儡,自己掌握了大权……
“母亲,母亲……”谦信满怀喜悦地回到家中,四处找寻着母亲的影子,可是,始终都没有找到。仆人告诉他,母亲因为过分思念谦心而憔悴至死。来到母亲的坟前,潜信难以相信黄土下面的人儿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母亲,更难以相信,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会为了权利而出卖自己的妻儿。
是夜,园子里的樱花灿烂异常,在一轮满月的辉映下,纷飞的花瓣在空中显露出异样的美丽。谦信跪坐在父亲面前,那个三年没见的父亲,那个把他当作献宠礼物的父亲,将母亲气死的父亲……
父亲背对着月亮,在雪白的榻榻米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影子,黑黑的,浓郁得化不开。“我们父子有三年没有这么谈话了吧?”
“是的。自从那次你将我送给上杉房能的时候开始。”面对眼前的黑暗,谦信没有躲开,他的两眼直逼着父亲。长尾为景不禁一愣,眼前的稚子当真是两年前的景虎吗?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园子里,樱花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为景仔细打量着眼前景虎,不错,这孩子是景虎,他的容貌与妻子千代一模一样。他的心为之一颤。“你变了许多啊。”作为父亲,不得不赞叹着景虎的早熟。景虎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父亲却没有变,一样的冷血。”
“哈哈,冷血?”为景站了起来,他魁梧的身体在瘦小的景虎面前仿佛天神一般,“你知道,其他人对我说这话会有什么下场?”景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父亲,那眼神仿佛是等待猎物的老虎。为景一边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一边说道,“或许,你以为是我的儿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你这样对父亲,是要受到惩罚的……”说着,为景将谦信按在墙上,一手按住谦信的双手,其实这有些多余,谦信并没有反抗,在上杉房能身边两年,他用身体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谓的抵抗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这时只有顺从。为景看着谦信的眼睛,眸子里没有半点的恐惧,依旧和刚才一样,犹如老虎一般。强烈的征服的欲望冲破了为景身为父亲的理智,他的唇在景虎幼小的身躯上游走,肆无忌惮地侵蚀着谦信孱弱的身体……
景虎越过父亲起伏的肩膀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那一轮明月,散发着银白色的光,园子里樱花绽放,绚烂异常……
按道理说,脱离了上杉房能的谦信的生活应该好了许多,可是,在谦信看来日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在家的时候,他依然被父亲命令穿着和服,而“虎千代”这个名字俨然取代了“景虎”。长尾为景总是这么称呼谦信,渐渐的,连下人们也都喊他“千代”了。
随着长尾势力的扩张,周边的一些小国都被长尾吞并了。在谦信十三岁的时候,作为质子的哥哥长尾晴景回到了阔别九年的家中。由于长期在外,晴景并不知道谦信的存在。
那天,晴景回到家中,心情异常开朗,毕竟当了九年的没有自由可言的质子,这难得的自由,更显得珍贵。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母亲。在回来的路上,晴景已经被告知母亲去世的消息。
他漫步在自家的园子里,回想着九年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母亲常常这么牵着自己的手在园子里散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母亲的记忆淡忘了许多。晴景只是记得,和母亲在一起很开心,母亲是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如果以后见到像母亲那样的女性,他一定会将她娶回家……想着想着,晴景不禁笑自己有些傻,真的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吗?
九年没有回来了,家里面的布局变了许多。可是,园子里的那株樱花美丽依旧。已经是樱花烂漫的时节了,火红的樱花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燃烧的生命,那随风飘落的花瓣,更显露出生命凋敝时的美丽,绝望的美丽……
想来,母亲在世的时候,每逢樱花盛开,她都会在樱花树下抚琴一曲。曲子是什么到不固定,但是那旋律好生悲伤。母亲说,望着美丽花瓣凋落,实在不是一件快事。他曾经问母亲,为什么樱花的悲哀,母亲能够体会得到。母亲总是微笑地抚摩着他的头发,对他说,因为母亲与樱花一样的悲伤,樱花的可悲在于生命的短暂,而母亲的可悲,是爱上了一个枭雄。说着,母亲便流下眼泪来了。年幼的晴景总是温柔地拭去母亲的泪水,告诉母亲,母亲不要悲伤,晴景会保护母亲的。因为晴景喜欢樱花,喜欢和樱花一样美丽的母亲。母亲听了以后,欣慰地笑了,说晴景傻。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的确很傻,以为凭借自己的双手就可以保护母亲,结果连母亲逝世的消息都不知道,为母亲的凋零伤心的机会都没有。
恩?是谁在弹琴?那旋律好生悲凉,是丛靠近樱花树下的和室里传来。那是母亲弹琴的地方,在这樱花纷飞的季节里,除了母亲,还有谁会弹琴?晴景带着满腹的疑惑,顺着小道转过树下。在那一刹那,晴景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前的情景,简直就是九年前的翻版,无数次的梦中梦见的情形--母亲穿着洁白的和服坐在走廊,演奏着忧伤的曲子,园子里樱花仿佛在感叹自己悲哀的命运,纷纷洒落着樱花的眼泪……
“母亲……”刚要出口,晴景就把话咽了回去。他记得母亲已经死去,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毕竟是事实。而且,眼前的人儿酷似母亲,可是依旧一副孩子的模样,怎么都不会是母亲的。晴景刚要上前询问,却被那人发现,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匆忙抱起琴就往和室里跑。等晴景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没有了踪影。晴景找了一个路过的仆人问那个在樱花树下抚琴的女孩叫什么,那个下人告诉他,那人叫“虎千代”。
“虎千代?”晴景让下人离开,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千代”不就是母亲的名字吗?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他笑了,没想到刚回到家中就遇到了命运的另一半。他焦急地等待着父亲的归来,他要问父亲,那个寄居在他家的女孩是谁,他还要告诉父亲,他已经找到一个要与之走完下半生的人了,那人酷似着自己的母亲,连名字都相仿,那人叫“虎千代”……
晚上,父亲长尾为景回来得很晚,还没来得及向他问安,就独自回房休息了,长尾晴景等不到第二天,不顾下人的阻挡,要求见父亲。他没有在父亲寝室找到父亲的影子。正在找的时候晴景路过那间靠近樱花树下的和室。晴景停了下来。他隐约听见和室里有异样的声响。他侧耳细听,只听见有人在说:“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犹如饥饿的老虎一般……没有人,没有人敢这么对我……即使……即使……我要惩罚你……这是对你的惩罚……”晴景一楞,那声音分明就是父亲,此时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奇心驱使晴景将和室的门拉开一小道缝隙,透过缝隙,他看到父亲赤裸的肩膀,拉至腰际的和服,一条和父亲魁梧的身材极不相符的手臂望空张开,仿佛要抓住什么。晴景认出那手臂的主人--虎千代,那个他想与她度过下半生的人……
夜很深了,长尾为景收拾好仪容,安然地走出和室,丝毫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晴景。等父亲走了以后,晴景拉开了房门,里面的虎千代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有些吃惊。她穿着白色的襦袢(注:穿在和服下的白色衣服,可视为内衣),惊奇地看着晴景,裸露的脖子,显现出青紫的吻痕。
“千代,你难道是父亲的宠妾?”晴景的声音有些异样。虽然在国外的时候,听说过一些诸侯有嗜玩女童的癖好,但是这事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且是自己父亲和自己爱慕的人身上,晴景有些无法接受。
“宠妾?”千代笑了,那微笑连园子里的樱花也悄然失色,“你弄错了,哥哥。”
如果说父亲让晴景吃了一惊的话,那么千代的话更是让晴景哑口无言了。千代似乎看出了情景的失色,轻轻拉开腰带,任由襦袢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至脚踝,此时的千代已将自己在晴景面前暴露无疑。晴景面对眼前的景象,连呼吸都不敢了。
月光由窗户倾泻进和室,在千代裸露的肌肤上洒上一层白色的光泽,宛如大理石的雕像一般,美丽得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晴景想把目光移开,可是不自觉地定在那里。他顺着月光往下看去,粉红的嘴唇,光洁的脖子,轮廓分明的锁骨……什么?千代是男的?情景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千代看出晴景的讶异,向他走去:“正如你所见,千代是个男孩,而且千代还是晴景你的弟弟,我现在应该喊你哥哥。”
“父亲知道你是他儿子,为什么还要……”晴景难以相信自己平日里仰慕的父亲,背地里竟是如此一副尊容,昔日的偶像坍塌,只留下一堆泥胎彩塑。随着偶像的坍塌,晴景瘫倒在地。千代慢慢走过去,现在晴景可以清晰看见千代的身上伤痕累累,这些都是父亲的所为吗?“每天,每天父亲都是这么对待千代的,每天……”千代指着身上一个又一个伤痕对晴景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被他弄的好痛……”千代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朦胧中,晴景仿佛看到了母亲流泪着说,自己爱上了一个枭雄。枭雄?父亲?是枭雄有怎么样?父亲又怎么样?他有权利这么做吗?先让母亲伤心,现在又让千代……
晴景一把抱住眼前的千代,把脸深深买进千代的头发里,他喃喃地对千代说着:“放心,从此以后哥哥会保护你的。”是的,晴景要保护千代,九年前对母亲许下的诺言没有完成,现在,他想,至少要完成对千代的诺言--保护这个犹如樱花般美丽的人儿。
千代听了晴景的话,双肩微微一颤,推开了晴景。在他的眼眸里,晴景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来自身体本能反应的恐惧:“你说要保护千代?你是说你要从父亲手里救出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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