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非常小的男孩子,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棉质t恤和牛仔裤,他身上的衣服都很旧却洗得十分干净,裸露在外的胳膊苍白瘦弱,男孩拥有一双很漂亮的淡棕色眼睛,他明显注意到了那对嫖客和妓女,犹疑着朝里面望去,清澈的眸底倏然漫起一丝远超年龄的厌恶和冷漠。
这附近一向很乱,他必须尽快回家,男孩抿了抿唇,手掌不动声色地按上牛仔裤的口袋,似乎是担心里面的东西被人切走,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那个黑人壮汉抬头看过来,欲火中烧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缝,一边加速冲刺,一边朝对方下流地吹了声口哨。
男孩故作镇定地皱了皱眉,快步从两人身边走过去,拐过弯,他忍不住狂奔起来,直到冲进家里砰地一声关上门,那个令人恶心的世界被隔绝在身后,他靠在门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涣散的目光微微凝聚,注视着眼前狼藉一片、充斥着浓烈酒精味的家——
呵,明明也是同样令人恶心的地方,他却除此以外无处可去。
“康奈尔!是你回来了?还他妈不快给老子滚进来!”
一个醉醺醺的粗鲁男声在里屋响起,年幼的康奈尔·舒曼下意识地浑身发抖,他不敢反抗,避开地板上的空酒瓶和玻璃渣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不足四平米的卧室,低矮、阴暗,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汗臭,喝醉了的男人伏在桌面上打着酒嗝,截肢的左臂被肮脏的纱布胡乱包扎着,渗出黄褐色的脓液。
他是一个失败的贼,上一次失手被对方废了条胳膊,对于盗贼来说,这等于是废了整个职业生涯。
“老师……”舒曼低头唤了男人一声,慢吞吞地掏出裤袋里的钱放在桌面上,“这是今天的。”
男人拨了拨那叠五块十块组成的零钱,冷哼一声,抬手,照着舒曼的脸就是一巴掌,“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用这玩意儿报答我?!”
舒曼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嘴角噙着血珠,混乱中手掌不小心按上了一堆碎玻璃,疼得他身体一抽,却愣是咬牙没发出声。男人看见他这副隐忍反抗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椅子朝小舒曼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这样的事每隔几天都会发生,但那一晚,舒曼用他藏在裤管里的瑞士军刀在男人身上捅了数百刀,他停下来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面前的男人根本称不上是一具尸体,而是血肉模糊的一滩烂肉。
一星期后,华盛顿,维拉德州际酒店。
鼻青脸肿的康奈尔·舒曼穿着偷来的小礼服,拖着被酒鬼打断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胳膊,站在酒店二层那条直通金色大厅的走廊上,无限憧憬地望着尽头的那扇门。
没有人知道一个年仅八岁、且身无分文的孩子是怎么独自一人从迈阿密的贫民窟抵达华盛顿,站在这间汇集了整个东部地区最知名盗贼的大厅门前。
他听说过一个人,从喝醉酒便对他非打即骂的男人口中。
那人是美籍华裔,定居美国后为人处世都非常低调,活动区域也不大,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听说他对外的姓氏是shaw,所以同行会客气的称呼一声“mr.shaw”。
在盗贼的世界,能博得同行尊重的只有实力,据说shaw来历成迷,在华国本土的记录几乎是一张白纸,来到美国后平均一年也只下手一到两次,但每一单都是令世界震惊的大手笔。
他是东部地区交流会的常客,却对神位没有一点兴趣。
舒曼很羡慕一个叫做雷纳德·杜克的家伙,因为他听说雷纳德是shaw唯一的学生,没有任何竞争压力,年仅十一岁便获得了同行认可,是那位知名大盗的正统继承人。
舒曼觉得这世界很不公平,雷纳德的命太好了,可以被shaw选中,而他的命运只能靠自己争取,所以他按捺不住解决了那个疯子一样的酒鬼,千里迢迢地赶到华盛顿,就是为了来见传说中的shaw。
那一年,‘九岁小贼擅闯交流会晚宴现场’是被东部地区的大盗们笑谈的趣闻,尤其是当那个浑身是伤的小鬼站在shaw面前,信誓旦旦地要求对方收自己为徒时,所有人都以为性格温雅的shaw会礼貌地接受或是拒绝。
但令人意外的是,shaw并没有直接回答小家伙的请求,而是当场取出一枚面值1美元的硬币,他说:“我一生只收一名学生,这名学生会成为我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你想拜我为师,就必须赢过雷纳德。”
相传盗贼间最古老的硬币游戏充斥着血腥和暴力,不管正面还是反面,失败的人往往看不到结果,就已经提前殒命在对方手下。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shaw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而那个不起眼的小鬼却同意了这场危险的硬币游戏。
他们的相识,以硬币游戏开始,以硬币游戏结束,但那日在旧居后院,shaw倒下的一瞬间,舒曼再也顾不上关注硬币的正反,他只知道自己取走了他的命,拿走了他特意为他留下的所谓传承。
shaw一生坚守了自己的承诺,雷纳德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用了另一种方式让康奈尔舒曼得到了同行的认可。
……
《星空》旖旎的笔触浑然天成,每一笔都是记忆中被那人的手所勾勒的模样,舒曼站在漆黑的展室中,平静注视着被妥善保存的油画——那日下午,他吊着接驳好的手臂无意走进了客厅,洒满阳光的落地窗下,shaw就站在画架前绘制着眼前这幅画的半成品。
“我曾经问过他,绘画是不是为了可以亲手制作仿品,你猜他怎么说?”
康奈尔·舒曼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刚刚走进展室的萧瑜脚下一顿,疑惑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他说,绘画是一种表达,每个画家都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他们将灵魂融入颜料,所以作品才能在死后千年不朽,而盗贼是迷失了自身灵魂的鬼,他画是为了找回被职业磨灭的灵魂。”
“老师……”萧瑜盯着舒曼的背影,忍不住道:“小七不止一次问过您,为什么即使我保证了淡出盗贼的行当,您依然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
闻言,舒曼转过身,莞尔一笑,道:“因为盗贼不会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学生,小七,每位大盗只能选定一名继承人,也只有选定的人会被同行承认,这是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规矩,你如果想活就必须杀了我,靠以此获得的传承活下去。”
萧瑜一怔,眼睛眯起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您再逼我对您动手?”
“小七,事到如今,你再拖下去,你身边的人都会成为你于心不忍的牺牲品,”舒曼道:“今晚,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老师已经不再年轻了,没有耐心陪你继续玩下去。”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得微微颤抖,萧瑜沉默片刻,忽然不怒反笑,讥讽道:“您的老师是鬼,却终其一生在找回丧失的灵魂,这样一个人培养出雷纳德一点也不让人意外,我奇怪的是,他怎么还能培养出您?”
舒曼闻言刹那静了,过了很久,才说:“因为是他可怜我,不想看着我死在晚宴会场,所以才破格收我为徒。”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萧瑜笑道:“如果他当初狠下心看着您死,现在大概还有命在郊外那栋房子里颐养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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