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真的逐渐下的大了起来,伴着清冽的笛声,淋湿了人心。曾经雨水沿着檐漏滴答在青石板的地砖上,此时也声声滴在了心坎上,晕开伤心一片。
长夜未央,微微的轻寒中,是谁带着羞怯,在将相思轻唱?时光在指尖上纷飞错落,你低吟浅唱,而我在天涯符合着你的琴音,听你在海角的浅吟低唱。泪,不觉间已湿了衣裳。
一声声,摧心肝。一声声,断人肠。滴碎金砌雨,敲碎玉壶冰。听,尽是断肠声。
唐染抿了口酒,入口时有些苦涩,入喉时又有些辛辣,咽下去之后又直烧的心里发酸,有些闷疼。多喝了几杯之后,唐染的眼神,也越渐迷离起来。
离别前,洛雨菲那悲戚的眼神,缠绵到让唐染心碎。那时伊人莞尔,浅笑似锦,江南的烟雨掩映着多少楼台?现如今,更深人远,更深人远。千滴泪,万种柔情,无从诉,无从诉。
一个人的时候,唐染总是没什么睡意,耳畔总是传来那低低的吟唱声,到了江南更甚,像是牵引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总带着一阵阵的心悸让她觉得不安,却又想靠近那求之不得的声音的源头。
流年怨无疆,灯寒夜未央。残酒难消,情浓难化,岁月如歌,荏苒往复。
第二天一早,唐染还未曾去顾府,倒是唐鸾就寻了来。
“小姑姑。”见到唐鸾,唐染心中自是欢喜,听说小姑姑嫁到了顾府,倒是让她大为吃惊,却也真心高兴。
对于唐韵后来的作为,唐染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却也并没怨恨过她。也许这门亲事的真相,姥姥怕是知道的,却也无力反抗,才导致了她将心火全数转加到了二姐和自己身上。
唐染看了看唐鸾身后,西门泽雅没来,小姑姑是一个人来的,唐染收回眼神,才发现小姑姑的发髻倒是盘了起来。过了这几年,早已没有新婚时的喜悦挂在脸上,可神情中也不再是旧时模样,少了分淡漠疏离,多了亲近柔和。想来,这才是小姑姑最真实的一面吧。曾经的淡漠疏离,也只是因为真实的情感压抑的太久,不能对任何人诉说,有着莫名的惧怕所致。
“染儿来了杭州,怎的也不去顾府看看姑姑?”唐鸾嘴上嗔怪着,面上的笑意却多了几分。不过见唐染瘦了不少,而微微皱了皱眉。
“染儿是昨日才到了,寻了地方住下,原就是想今日再去顾府的。”唐染微微一笑,又说:“小姑姑成亲时,染儿没能送亲,心里可是好生的遗憾。”
唐鸾拉着她的手寻了地方坐下,才微微一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我的事情能如此圆满,从前也只是奢望。”
“想必你姑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唐鸾突然问起这事,见唐染微微点了点头,唐鸾又道:“论年龄,我大不了玥儿几岁,那时也是懵懂,再后来,知道了五姐的事情,心里也是畏惧的很。畏惧唐家,可更畏惧的,还是心爱之人的安危。所以会逃避,也会想如何才能周全。”
唐染微愣,又想起了一句诗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而这诗,是唐染在九重天发现的,就深深的刻在雪白的墙壁上。唐染知道,那是姑母唐硕用心去刻的,用她心里的恨意和爱意,用她的生命将爱恨都烙印在了唐家。
那刻痕的深度,是那样的用尽力气,却又和墙壁一般苍白,显得那样无力。人未老,心先衰。一夜之间,就像老了几十岁。唐染能明白那种情绪,那份情牵延绵无绪,像阴霾而失去阳光的天空,谁能知晓那份日夜令人惆怅的孤愁,渐渐变成了绕指柔,竟缠的人心,也没有了呼吸的气力。而被唐硕揉碎了的痴情,终成昙花而绽,没有如昙花一现,而是如昙花绽放出最美的瞬间,被永远的刻录了下来。
唐染知道,姑母要对心爱之人诉说的话,散落在漫长的岁月里,终是无迹可寻,没了声息。可那叫苏瑶女子,她是那么的与姑母心意相通,唐染想,她一定知道姑母最想对她说的是什么,也许,不外乎是对她们感情的一句虽死无恨,也许,会是一句她们相许时的约定,又或者,她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交心就足够了。而姑母在执笔之间,那些种种前尘往事,也终于散若云烟。到最后,也只与她们一起碧落黄泉,化作了一捧黄土。
当时在九重天思过的唐染,就越发的想明白了。爱,其实有很多种,有像娘那样默默的接受反抗不过的命运,放在心底最深处思念的爱,还有姑母那种,既然是两情相悦,就要拼死在一起的爱。一种是谴慻长久的爱,一种是轰轰烈烈,生死相许的爱。
既然都是爱,谁又能说凤若错了,或者唐硕错了呢?不同的人生,就有不同的选择。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因为各自的身不由己,所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像是自己,像是二姐,都只是因为爱无法两全,才不想去伤害罢了。
唐染也是舍不得看着洛雨菲去死的,不是怕死,而是不忍心。可她却总自私的忽略了,洛雨菲会是如何选择的,她总是自私的为这生死,做了决定。洛雨菲不会安静的等死,她会用尽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算计剑门,比如,算计唐门,再比如,和鬼门和荣瑾瑜的交易。她可以放弃碧幽宫,她可以放弃任何身份,但,唯一舍不下、放不了的,是和唐染的情。
所以关于唐韵的死因,唐玥没有对唐染提起过,是怕她心生芥蒂心里会有所自责,而为难自己。可唐染心里明白,那次正面交锋是两败俱伤。自己想保住洛雨菲,可又不能让她伤着姥姥,夹在中间最疼的,只能是她自己。
洛雨菲那样浅淡的心性,其实只有唐染看的懂。知道她需要什么,不过是一个和自己相依相守的机会。可就这样一个机会,唐韵也要抓着不放,又因为自己,才逼的洛雨菲下不了狠手,只能用她自己做赌注,用时间来拖延。这样用心用情的洛雨菲,像是对剑门的事情一样,自己如何能忍心怪她?
唐染回过神来,就看向唐鸾笑了笑。难怪,小姑姑和西门泽雅的感情,会隐瞒到最后一刻,也没有被人发现过。小姑姑和二姐一样,都因为姑母的事情,望而却步了,她们都选择了不同的处理方式,想减少伤害,可这种方式,最折磨的人,却是她们自己。
唐鸾和唐染说话,说了好一会,才拿出一封信来递与她,说:“这上面,有你最想知道的消息。是少爷给的,错不了。”
唐染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潮湿,手也忍不住有些颤抖,将要面对的是好是坏,让她莫名产生了恐惧感。竟是连接过信的勇气,都没有了。
唐染伸出的手顿了顿,像是怕触碰到红炉火般的有些畏缩,唐鸾的的手倒是做着递信的动作等着,唐染心里的忧虑她是看出来了,可是洛雨菲究竟是生是死,她也不清楚。成亲之后,她倒是为了唐染而追问过西门泽雅,可西门泽雅也只道是听从少爷吩咐,带她离了唐家之后,自己就被派去忙别的事情,再不知晓了。可西门泽雅却十分肯定自家少爷的医术,从而坚信洛雨菲没死。
见唐染很是犹豫,唐鸾心中一叹,收回手拿出了那封信。
“木蝴蝶,独活于生地,不知思念否?石上藕断丝还连,知卿思仲,半夏甘遂红丝线,念卿当归。双花忍冬望江南,两面针,救必应,甜远志,路路通,三七正是西河柳。苦远志,红花瘦,重楼锁泪千张纸,愿卿早茴香,免教青黛自消蓉,夜夜当合欢,不做白头翁。”
唐鸾读完之后,就多了丝疑惑,她看向唐染,道:“这么说来,她没死,可是在蜀中,还是在湖湘?”
唐染收回去的手垂放在身体两侧,紧紧的握成了拳,神经也紧绷着。听到唐鸾这问话,才颓然般的松了口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道:“不,她在江南。茴香,是指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乡。”
“她在古滇。”唐染接过信纸,一字不漏又反复的仔细看了两遍,才开了口。这许多种药材全国各地的均有生长,可甜远志、苦远志、千张纸、红花、重楼、三七等药材都是产自滇,她一定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颜薄凉是受,是抖M。。。T_T~
☆、第一百一十三章染尽相思(end
这一次,心都跟着颤抖了,不再是恐惧,而是喜悦。唐染算了算日子,从杭州快马赶去滇,也要将近两个月时间。
“小姑姑,烦你替我谢谢荣少爷。”荣瑾瑜的出手相助从来都是有目的的,可这忙,他到底是帮了的。
“他是为了什么,我们大家心照不宣。”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唐鸾微微叹息,点了点头,唐染到底是唐家的人,心里还是惦着唐家的。而顾府的人,包括洛雨菲等人都心里明白的很。
荣瑾瑜在前,顾思敏在后,从来都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顾思敏向来内敛低调,荣瑾瑜为了她倒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听说他从前的性子,倒不是像现在这样,照现在来看,他的手段和心思也被顾思敏教带的高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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