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按住他的手不让脱,轻声调笑:“贪心的哲也…不是说过不能乱来的吗?”
“明明、明明是征十郎先开始的啊…”黑子挺委屈的,慢慢坐到一边,为自己跟对方的自制力差距深感无力。
“哲也…我明天可能要出去一趟。”赤司低下头,玩弄着黑子在阳光中近乎透明的指尖,漫不经心地亲吻,“是中东边境,大概两个月就回来。”
黑子坐直身子,皱了一下眉,但还是很平静地向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早点回来,路上小心。”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半开的玻璃窗,望向庭前那个小小的院子,“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捎一包鸢尾花的种子?我想把前苑弄成花圃。”
“哼,鸢尾吗?”赤司摆出很招牌的高冷嘲讽脸:“那种花的颜色才比不上哲也的眼睛呢。”
但半个月后,黑子就从信箱里取出了一袋饱满的花籽,附上薄薄一张玫瑰色花笺,寥寥几句话,赤司吩咐他快些种上,“等我回来,就能看见哲也种下的花开。”
紧紧握着信纸,在和暖如丝的阳光与海风中,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赤司放弃授勋之后,就在这个风景如画的海岛上,买下了一间舒适的木屋。因为交通出行都不方便,岛上的居民并不多,游客也很少。只有真正向往自由而不附庸风雅的资深游客,才会知道这个海岛的所在,偶尔前来度假。黑子果然很喜欢。
他原意是陪着黑子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因为绿间说过黑子是很适合来海边疗养的。但赤司住了没多久,始终不能习惯这样田园牧歌式的日常。这么多年的暗杀生活,早已将他贵游血统中崇尚安适的天性磨灭殆尽。好几次黑子夜里醒来,身边拥着自己的人却不见了。严重的战后压力综合症折磨着奇迹中包括赤司在内的每个人,他甚至非得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才能睡着。
于是他不得不离开,开始捡回老本行,做起了自由雇佣兵,只有枪林弹雨生死一线,才能让他体会到活着的感觉。出任务少则几周,多则几月,能留在黑子身边的时间并不算多。
人们说,旧伤总会愈合,那不是真的;人们还说,过去总会过去,那也不是真的。我们由过去组成,并将永远为之左右。
黑子多少能预见到两人的将来。善游者溺于水,赤司恐怕迟早是要死在战场上的,被某颗不知名的子弹贯穿前额。就像他自己,这具伤痛虚弱的身体,迟早也会被大病小病透支。可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人人都知道死神迟早要来,没有谁会为了既定的宿命日夜不安。
他所求并不多,他已经品尝过那种一生一次的爱恋,那种能把灵魂焚至灰烬,哪怕对同一个人也无法付出第二次的炽情。
晚上独自吃饭的时候,他想起与赤司一起进餐时,两人坐得再近,也听不到那人吃饭有一丝响动。其实,单是从信笺上一笔摇曳生姿的字里,也可以窥见那人花团锦簇、轻裘缓带的过往。
他曾是个真正的贵族。
……
……
中东边境。
黄昏日落,红色沙漠的边缘,起伏延绵的黄色沙丘尽头,开着一家木梁架起的小酒馆儿,老板自己包揽了调酒师和收银员的工作,吧台里有个慵懒的男声,一遍遍唱着过时的公路情歌。
一伙刚刚救完人质的雇佣兵鱼贯而入,骂骂咧咧把木门上的风铃推得乱响。
“嘿,努曼,人呢!要啤酒!”几个满身筋肉的壮汉猛拍吧台,大喊老板的名字,“没有什么比任务提前完成后喝上一杯冰镇啤酒更舒坦的事了,对吧,瑞德!”
“瑞德!瑞德!你的到来真是上帝的旨意!要不是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救出人质?”
“我这条腿能保住,还多亏了瑞德放枪干掉那伙他妈的恐怖分子——别动,今天你的酒我来请!”
“要我说,兄弟们,就算是前几年被吹上天的暗杀兵团奇迹,也比不上瑞德的能耐吧!”
在众人簇拥下显得有些瘦小的“瑞德”,他走近吧台时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道,就像摩西走过红海。他先是猛灌了一口酒,才甩下沾满沙土和血迹的头巾,露出一张格格不入的东方人面孔来,艳红的发丝被尘土弄成暗淡的棕色,唯有一双赤色的眼炯炯发亮。
“奇迹么…”他抹去唇边的酒沫,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已经没有奇迹了。”
随后他搭上身边一人的胳膊,轻声问道:“今天是几号了,鲁奇?”
“六月十三——见鬼的旱季又要来了,托你的福,我们能回家休整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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