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隆泰十七年,顾子川虚岁二十五,小太子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郎。这一年顾子川擢升入了内阁,小太子也换了老师。
这年皇上病重,终日在内殿养着,执掌朝政的是当朝宰辅周定。
周定此人说来也是个风云人物,为官四十载,官途沉浮,外放过边关也上过战场,隆泰皇帝少时被托孤于他,他也曾是帝师,一手辅佐隆泰帝至今,两朝宰辅,也是鞠躬尽瘁的老臣了。但是这人老来却愈发的弄权,仗着帝师和当朝宰辅的权威,结党营私,独大朝堂,满朝文武不敢有一丝反对之声。这些年弹劾他的傻子也不少,其下场最好都是外放,终其一生也没有回得了京城。顾辞是个聪明人,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他早几年也受到过周定的赏识,但是周定的刻意拉拢他没有做过多的答复。他知道此人开罪不得,但是也依附不得。皇上虽然懦弱,却也不是个傻子,周定毕竟有功,还是大功,也是先帝托孤之臣,皇上动不得,惹不起,所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入了内阁之后,顾辞的日子却变得难过起来。周定只手遮天,但凡顾辞举荐的能委以重任的臣子都被各种理由外放,或者用个闲职打发了。时值外忧内患之际,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顾辞怀着满腔的热忱入了内阁,却又终日抑郁,愈发觉得自己辜负了皇恩。
他刚入内阁不到半年,皇上就突然病重,罢了早朝,养在内殿,闲杂人等一概不见。顾子川在未央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皇上也没开恩见他一眼。他心灰意冷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回了府。谁知一回到府上,竟然见到皇上身边近侍,他神色凝重地将一封信交给顾辞,道:“顾先生,皇上有皇上的难处,还望先生顾全大局,以太子为重。”
这封信于顾辞来说是官途的转折,也是他命运的转折。信是皇上亲笔写的,戳着皇上的私印。他忐忑地拆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中娓娓道来一个君王一生的苦处和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的忧思,作为一个臣子,他还看到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和重托,也看到了一个君王的睿智和隐忍。
本来帝王想的是用年轻的资本跟周定耗,可如今边关战祸不断,太子年幼,朝堂动荡,外攘内忧,正当他忍无可忍准备改制内阁的时候,却突然病重,渐觉日不久矣。这一切来得太巧合了,皇上怀疑自己的突然来的病并非偶然,但苦于找不到任何指向周定的证据。他叹息多年的纵容和隐忍错了太多,如今大梦初醒,为时晚矣。当初让顾子川教导太子
,帝王不是没有私心的,子川有大才,堪得重用,若让子川成了太子少傅,来日太子登基之时即使周定还在,也不会遭遇跟自己一样的命运。可惜他算错了一步,不该在这时候动了内阁的心思。若他一去,顾子川身在内阁必然是周定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故而,为今之计,子川须及时抽身,远离京城是非。帝王在世之时,尚能保得了子川周全。待他日时机成熟,子川再回京辅佐年幼的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天子。此为大任,亦是一个君王最后的重托。
顾辞将信反复看了几遍,到能背诵的程度,便烧了这信。他也觉得皇上这病来得太突然,怎么正巧他入了内阁还不到半年,皇上正直壮年的身体就忽然重病到不能早朝的地步了呢。倘若真是周定所为,连天子都敢动,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内阁辅臣。想必周定之所以暂时没有动他,一是皇上还在,他也不好明着动皇上举荐的人,二是周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即使入了内阁,可是偌大一个内阁一半都是他周定的人,剩下些中庸的老臣也是敢怒不敢言的角色,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顾辞睁着眼睛,想了一夜。皇上让他离开京城,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这是在用天子最后的能力护他。他顾辞何德何能,竟得皇上如此看重,可是就这样离开长安,皇上怎么办,太子怎么办。
翌日,皇上破天荒的带病早朝,顾辞望着金銮殿上坐着的天子,镇定地迈出了一步,“臣有事起奏。”
“顾卿且讲。”
“臣要弹劾当朝宰辅周定。”
届时满朝文武无不惊疑,顾辞此举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笑话,君王脸上不动声色,片刻拂袖一挥:“哦,顾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臣要弹劾当朝宰辅周定周大人。周宰辅结党营私,诬陷忠良,收受贿赂,欺君罔上,周家更是仗着周宰辅的官威胡作非为,为患一方,陛下若任由周家为患朝廷,天下危矣。”
顾辞这番话其实是留了余地的,也没有把周定的罪状诉全,而他一腔慷慨陈词,让许多蠢蠢欲动的良臣亦想复合两句。一些看清实事的老臣却频频摇头,心说这个年轻人太莽撞了。
周定正愁没有由头除掉这小子,没想到他自己撞上南墙,诬陷忠良的事情他也没少做,也不差这一桩。可还没待他开口,皇帝却怒骂道:“混账!你可知周宰辅是朕的老师,当年先帝携周宰辅亲征潍城,受了重伤,先帝见朕年幼,在潍城托孤,
周宰辅率大军一路杀回长安城,辅佐朕登基,勤勤恳恳为朝廷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一生操劳,你竟敢在朕的面前弹劾朝廷的肱骨大臣,你可知罪!”
顾辞闻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一头:“臣……知罪。”
周定听皇帝一番维护的话语,正待发表两句感叹的时候,皇帝竟然奋力扔了一个折子下来:“周卿不必替他求情了!顾辞啊顾辞,你看看这份折子,这是周卿赞你入内阁之后的表现的,你如今却反过来弹劾他,看来这内阁不大适合你,是朕看走眼了。来人,拟旨!”
顾辞看着天子带病苍白着脸陪他演这一出戏,心中感慨万千。现在千钧一发,若皇上有半分迟疑,以周定的性格一定不会让此事善了。
皇上大笔一挥,剥去了顾辞内阁辅臣的职位,外放他到肃州,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肃州虽非苦寒之地,但离京甚远,地处偏僻,虽跟南蛮通商多年,但因频起战乱,早几年就禁止南蛮进城了。除此之外肃州还是边城,常年来缺乏能人管辖,若南蛮入侵中原,肃州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近年来皇上没有少下功夫,更是派了大将军严昭镇守肃州,近几年南蛮才不敢进犯。差顾辞去肃州,一来肃州天高路远,周定的党羽还没有延伸到此,即便是周定疑虑甚多要除掉顾辞,严昭是皇上的心腹,亦可护得顾辞周全,二来肃州多年受外攘,需要一个有能之士来管辖,而顾辞也该吃吃苦头好好历练一番了。
即日启程,顾辞还没来得及通知老家的父母,就踏上了去肃州的行程。临别长安的时候,太子不顾侍卫的阻拦,到南门去送他,泪眼朦胧地扑在他怀里,俨然跟初见时的小屁孩一般样。
“子川子川,为什么父皇要把你差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你了怎么办。”
“殿下……再过几年就到志学之年了,还哭鼻子的话,将来会传为天下笑柄。”
顾辞与太子相伴四年,这四年的悉心教导让太子愈发喜欢这个先生,真正待他好的人,他不是不知道,父皇待他好,但是父皇不仅是他的父皇也是天下人的帝王,所以记忆中,父皇从不抱他亲他。母后待他好,疼爱他,但是母后不会教他为君之道。只有子川,不仅教给他许多其他先生不曾提到的事情,还亲近他,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还陪他偷偷出宫玩儿,连自己刚开始故意整他气他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他的生命中也只有一个。可惜好景不
长,才短短四年,子川入了内阁就不怎么陪他玩儿了。本想着等他忙完公务,再腻着父皇许自己出宫看他的,谁知转眼父皇就把他外放到肃州那种天高地远的地方,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子川了。一想起这么可怕的事情,年少的太子就按捺不住了,不顾内臣侍卫的阻拦,疾奔出宫门。
太子止了哭声,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辞:“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子川了,我心里就十分难过,一难过就要哭,不哭就难受。”
顾辞安抚地拍拍太子的后背:“殿下不要难过,谁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子川了,将来太子长大了,子川一定会回到您身边的。”
太子把头埋在顾辞的衣服里,闷闷道:“那我们一言为定,说好了,不许耍赖!”
顾辞轻声笑道:“时常耍赖的不知是哪只小猴儿?等殿下哪天心里难过也不哭鼻子了,就算长大了。”
“什么小猴儿,才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总之等我长大了,若是你还不回来,我一定去把你抓回来!”说罢,他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擦在顾辞的衣服上这才罢休。
顾辞握住太子的手,神色忽而凝重道:“殿下,您别忘了曾经答应过臣的事情,切不可再顽劣造次,一切要听你父皇母后的话。”
“嗯嗯,我听话的,那子川你在那什么肃州也要想念我,要给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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